快要正面撞上景点时,许言扬单手掏出手机,对着唐恋棠,点下录制。
鸭舌帽下的长发,随风飞扬。
「长发公主。」
口罩下的脸看向镜头,两手扶着把手。
「特别漂亮。」
放开右手比耶。
许言扬拿着手机的食指中指微微抬起,也比上剪刀手。
Rach从兜里拿出手机,快速蹬了两下,转移到他的右手边,示意他开始摆动作。
许言扬两手把在上面,放慢骑行速度,往右看了眼他小时候见过如今没什么印象的天安门,夜晚灯光衬得这座巍峨的建筑独特优美。
他转过头看向镜头,又将目光转移到手机的主人身上,和她对上视线。他勾了勾嘴角,回过头,高高举起右手,抓了一把空气,送到镜头面前。
“给,刚摘下来的星星。”
目光炯炯,眼神热切,像只朝主人讨奖励的小金毛。
她用拿着手机的那一只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然后夸赞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FRANKLIN,手可摘星辰,真厉害。”
像触碰金毛鼻头那般,轻轻抚慰满足那颗容易满足且只为她这个主人而跳动的心。
她一定是疯了。
放回手机,隐去莫名其妙的情绪,眨眨眼,唐恋棠催促他,“前面路还长,我们慢慢骑吧,你要是累了就直接休息。”
许言扬摇了摇头,“我没关系。就这样一直骑下去,一直骑到——黄沙漫天都没关系。”
“那样嘴里都是土啦。”唐恋棠谴责他自损八百的想法。
而且,她才不要骑那么久。
*
途经一家便利店,唐恋棠叫停他,两人进去找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改户口?”唐恋棠百思不得其解。
骑车聊天是常态,拉家常也是。
他自述自己从出生起至读小学时期,都是和自己的爷爷奶奶在北京生活,后面被爸妈接到上海,也顺便把户口迁移过去了。
本来聊的是自己过去在北京生活过,现在有些重返故乡的感觉,没想到Rach在意的是他的户口问题。
“我爷爷说我爸脑子有泡才不要北京户口。”许言扬很乐意听他爸被爷爷骂,“不过我也能猜到原因。”说到这,他垂下眼,两眼空荡荡的,盯着酸奶瓶身。
唐恋棠好奇发问,“什么原因?”
“我爸和我爷爷关系很差,跟——断绝父子关系没什么区别。他肯定也不想我和爷爷有过多交缠。”
“但你又在北京出生?”
“我妈怀我的那段时间一直都在北京,本来是打算在上海待产的,毕竟奔波对身体也不好。但是,我奶奶想争一争,然后争赢了,就把我妈接了过去。”
“后来我出生,”许言扬突然指了指窗外,“喏,我就是在那出生的,在十五年前。”
唐恋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还真是协和。在十五年前,这家医院诞生了一位她的朋友。
见她很感兴趣,许言扬继续说着:“我出生之后,我妈就回上海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北京。”
“连月子都不坐?”
“嗯,连月子也没坐。”许言扬眨眨眼,落寞道:“比起月子,她的实验研究更重要一些,毕竟怀孕已经很让她与团队脱节了。”
她不是很能理解,“所以叔叔阿姨把你留在北京和你爷爷奶奶生活,他们就在上海工作?”
“不算留吧,准确来说是忘记。我那五年都没见过他们,当然我也没什么记忆了,反正就忘了五年,最后要读小学才接我走。”
“然后也不怎么管我。我跟白柯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他爸妈也都不在他身边,去了国外。但是,在国外都能经常和他联系。我和我爸妈同住一个屋檐下却见不了几次面。”他摸了摸被外套掩盖的小臂上已经不太明显的伤口,没让Rach注意到。
唐恋棠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低迷,便想着分担一下,开口就是一个疯狂自爆。
“我跟我爸妈还不是,每次我回家,家里都没人。我爸在新加坡,一年最多见个两三次,我妈呢,以前还经常陪着我,自从我上初中以后,就没怎么跟组了。现在也就偶尔见个面,每次回去冷清得很。”
“有了墨水以后,还会这样吗?”Fran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慌乱,看着很在意她的回答。
“怎么会?”唐恋棠摇头,看向他,“每次下晚自习回去,一开门墨水就围着我转圈圈,要来蹭我的腿,可乖了。而且她知道谁是她的主人,每次我跟顾漪同时叫她都会先向我跑过来。”
听到回复,许言扬放心下来。
下一秒听见她说,“其实不止是墨水。”
“还有你们。能够认识你们,让我觉得上学是件特别热闹,特别开心的事情。每天都这样度过,就算回到家只有我一个人也不会觉得孤单的。”
「但你还是没有回家,依旧和顾漪住在一起,你真的不会觉得孤单吗?这些言辞半真半假,你应该还是希望能和父母在一起吧。」
这些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他只会说:“你现在回家都是被阿姨喊回去的,也不算是一个人。”
唐恋棠赞同他说的话,举了举酸奶和他干杯,碰杯完感叹道,“我俩好喜欢干杯,每次都不知道在庆祝什么,反正就是——”
“要是觉得干杯太频繁了我们可以换成击掌。”许言扬诚恳建议。
“更奇怪了吧。”唐恋棠委婉驳回。
两个人聊着聊着天突然击个掌,又不是庆祝游戏胜利,略显突兀。
“要不,试试?”许言扬举起右手,五指并拢,“e,give me five.”
唐恋棠皱眉,颤颤巍巍举起萎缩在一起的左手,然后发现自己的手掌比Fran的小了一圈,明明个子没高她多少。
许言扬把五指张开,贴在她的左手上,“give me five.”
唐恋棠撇嘴,长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All right, give me fi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