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维达尔从工件堆里找出了那根铁棒,递给弗雷。
在没有数控机床的时代,光是这一根棒子就让这群人忙活了好几个钟头,宝贵无比。
毕竟气缸活塞是整个蒸汽机中最精细的部分,不得不再三谨慎。
先是量,再是算,然后零星半点地用锉刀慢慢削对尺寸。
多一些或少一些,都会让动力流失。
弗雷用一圈树脂充当密封环,将气缸这一头封好。又把耳朵贴在暖热的气缸壁上,聆听活塞推进时发出的轻微摩擦声,确保活塞与气缸内壁贴合紧密又不夹滞。
“连杆。”
维达尔再度将其递上。组装过程不知不觉间成了两人的专场探戈,只有大学士能跟上弗雷的步调。
传动部件组装完毕,液釜被金属片框定出来……最后,弗雷将气缸顶部的阀门盖拧紧。
接下来只需要实测一下传动功率了:“填炭,添炭!”
工程师们饶有兴致地往这个大嘴锅炉里丢木炭,工棚里此刻也有了熔炼场的温度。
弗雷汗津津的,可连从眼皮上滴垂下的汗也不想擦了——他舍不得眨眼啊。
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这样简单的机器能成功的话,就可以扩张生产,运用到方方面面。
改进的方法他已经想好:添加冷凝室回收蒸汽、添加活塞数量,加强传动功率……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得是建立在这台原型机能跑起来的基础上。
“嘶……”
点滴嘶鸣从蒸汽机里传出,吓得众人一哆嗦。
弗雷知道是温度还没达标,蒸腾出来的蒸汽又冷凝回去,滴在锅炉上了。
可就算明白原理,这此起彼伏的声音还是显得那么诡异。
“大家向后退一点。”弗雷警告道,“如果组装失误,或者是零件公差太大,都有可能爆炸!”
所有工程师都向后退了,这回还是维达尔唱了反调。
“退啊。”弗雷说了第二遍。
“拉图斯家族没有软蛋。”他有些自傲地说,“这东西是我亲手算的、亲手造的。要是出了差池、炸了锅,也是我能力不足的问题。我要亲眼看着它成与不成!”
“这东西炸出来的可不止是铁皮,还有高温蒸汽。会把你整张脸都给烫下。”弗雷说,“我命令你后退。就算它炸了,你的命还要留给完善下一代机器呢。”
“嘶嘶——”
两人争执之际,蒸汽管道发出低沉的嗡鸣声,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锅炉内的水逐渐沸腾,滚滚蒸汽沿着管道流向气缸,推动活塞有节奏地上下运动。
飞轮开始盘转,整个蒸汽机发出低沉的机械轰鸣。
“呜……”排气管上,削尖的哨口嘀嘀咕咕的,不肯给个痛快。
叫啊。
弗雷握紧拳头,像是在产房外等待的父亲那样焦虑。
叫出来!
“呜……呜……呜——!!”
排气管颤抖着,吐出团团白絮般的水汽,放声嘶鸣起来。
这声尖啸,成了这个世界步入蒸汽时代的第一声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