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秦骧起身,其左侧静立的大相公韩章便映入他的眼帘。
韩章身裹一袭深紫色公服,那公服质地仿若上乘的暗夜幽绸。
丝丝缕缕间,隐隐流动着高贵而内敛的光泽,恰似静谧夜空中闪烁的深邃星芒。
领口与袖口处,皆精心镶着精致的黑色锦缎。
其上细密绣着的金色云纹,如天边祥云中最华美的篇章,云纹舒展飘逸,似有灵动的仙韵,仿佛在那衣袂间缓缓缭绕、升腾。
一眼望去,便能觉出其位高权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生人勿近的气场。
秦骧不敢有丝毫懈怠,赶忙再次施以庄重之礼,礼数周全得如同古老礼仪典籍中的标准范式。
然而,韩章脸色阴沉得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密布,仅仅微微颔首,权当是回了礼,那敷衍之意几乎不加掩饰。
秦骧见他这般神情,心中不禁泛起些许忐忑,暗自思忖:这老头究竟是何意?为何如此公然地对他这个武将流露出排斥之意?
正这般胡思乱想之际,便听韩章缓缓开口说道:
“陛下,臣以为秦骧不宜过早授予官职。他本有秀才身份,理应潜心苦读,凭借科举功名踏入朝堂,此乃正道。”
皇帝端坐在那雕龙刻凤的御座之上,身上的龙袍随着他猛然站起的剧烈动作而轻轻晃动,仿若汹涌波涛中的金色蛟龙,正欲腾飞而出。
秦骧一眼不止能看清其上日月星三章纹彰,还能看到华丽龙纹的首部,那龙首栩栩如生,威严的双眸似在冷冷地注视着世间万物。
这时,皇帝也因心情缘故并未关注秦骧的小动作。
他正目光如电,冷冷地瞥向韩章。
只见皇帝眉头微微一蹙,眉心处瞬间拧成一个川字,威严的面容之上浮起一层明显的不悦之色,犹如乌云遮蔽了暖阳,整个大殿的气氛也随之凝重起来。
在韩章垂首中,他沉声道:
“韩相公此语何意?凭军功荣升者,何时竟比不上科举功名了?”
韩章亦知晓自己言语略有失当,可仍固执己见,道:
“军功自是荣耀非凡,然相较功名而言,终究稍逊一筹。科举功名所蕴含之清贵,实非军功所能企及。”
皇帝闻之,冷哼一声,长袖一挥,霍然起身,怒道:
“简直荒唐!我大周向来文武并重,与前朝相较,科举之路已然大为拓宽,功名与军功自然同等荣贵。”
但韩章却不为所动,梗着脖子抗辩道:
“陛下,秦骧这般人才,若不走科举之路,实乃文官之憾事。臣恳请陛下三思。”
皇帝见他如此冥顽不灵,不禁勃然大怒,呵斥道:
“你这人怎如此目光短浅!且看看我大周如今武备之事,莫说太祖之时,便是与太宗在位之际相比,又尚余几分风范?大周如今前有强邻,后有隐患,就连小小西夏与大理都敢来寻衅滋事,你们这些文官可有力挽狂澜、上阵退敌之能?”
韩章心中早有盘算,微微捋了捋胡须,那动作舒缓而镇定,从容回应道:
“能上阵杀敌之文官虽为数不多,但亦非绝无仅有,范相公不就是其中佼佼者?秦骧大可效仿范相公。”
言罢,韩章胸有成竹地望向秦骧,继而说道:
“陛下不妨问问秦骧,看他是否愿意追随范相公之路。”
皇帝顺势将目光投向秦骧,出声问道:
“秦骧,你意下如何?”
秦骧身姿笔挺,眉头舒展之间,态度保持着谦逊恭谨,双眸闪烁着诚挚的光芒,拱手作揖,直言道:
“臣自当谨遵皇命,社稷之所需,岂有臣下讨价还价之理?”
此语一出,韩章脸色愈发难看,皇帝却龙颜大悦。
“既秦骧愿听从朕之安排,那韩相公便无需再多言,且先退下,将本次出征之赏赐方案草拟详尽。”
皇帝不给韩章丝毫辩驳之机,抬手便示意其退下。
韩章无奈,只得狠狠瞪了秦骧一眼,那眼神似能射出利箭,而后怏怏离去。
皇帝目送韩章背影远去,口中轻声嘀咕:
“老匹夫。”
秦骧耳尖,听闻此语,赶忙低头,不敢有丝毫造次。
此时,皇帝恰好看向秦骧,见他颔首低眉,模样谦卑恭顺,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松,心中颇为满意,欣然道:
“你这小子倒还不错。来,与朕细细道来你领兵救援之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