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安定城门几十里的地方,是一方被开拓出的广阔营场,半个安定城的大小,铸就了楚国曾经闻名九州的堡垒——麒麟场。十万大军驻于此地,直归楚帝辖制。
自先祖成皇起,楚国北地军制便改为换兵不换将的流动军制,每十年调换驻地兵团。这既是为了应对北面强敌大乾的虎视眈眈而提出的强兵之策,也是收拢军权、以防北地将领拥兵叛乱的安国之举。
皇城脚下、天子直辖,十万铁马金戈下实际还连结着整个帝国的军事中心,既象征着帝王威权,也是整个楚国的权力之焦、权威之源。不论是大乾军民,还是楚国官员,皆闻之色变、谈之惶惶。
不过这日夜深时,在淡月的掩映下,离营帐几里之处,巡逻的营队便发现了两具尸体。盔甲卸至一旁,两人的手上还紧握着刺向对方的刀,热血未凉。
斗殴而死。
“两人积怨已久,平日里军营中不允许私相斗殴。想必是趁着夜深打起来了,却没想到这么严重。发现时两人刚刚断了气。”赵势第二日一到时,便有人上前和他汇报了情况。
这两人皆是他麾下的兵士。
赵势跟随着去探查了情况。军营中没有仵作,听说是主帅齐滨派人请来的。
“禀校尉,两人确是斗殴而死。身上皆有大小不一的伤痕,刀刺破了两人的肝胆,这才致命……”仵作低垂着眉眼,小心禀报着。
赵势细细打量了仵作几眼,走上前去查看了两人的伤口,挥手让人将仵作送出兵营。正要招来昨日巡营的兵士和都长前来问话时,齐滨却派人来传令了。手下的营队中出了这样的事情,他难逃罪责。
军政大营之中,上到总将、下到都尉全都到齐了。主帅齐滨有着一副典型的滨州样貌,身材较矮,鼻子粗厚。浓密的黑髯后是短小而通红的脸颊。
新将上任,他有意在众人面前立威。见赵势到来,他开了口,“赵校尉,还是赵世子?你可让我们众人好一通等啊!我才来麒麟场不过几天,便在赵校尉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种事情,可见平时你们管理军营有多疏忽大意!陛下从南疆将本将军调来,我就要对陛下的信重负责,好好整顿整顿这军营中的风气。在我的手下,可容不得什么世家子弟的臭毛病!赵校尉,我命你今天之内将此案查清,否则本将军便禀明圣上,撤了你的校尉之职!……”
齐滨滔滔不绝地发表自己的上任演说,丝毫不知道台下众将心中所思所想。
几人偷眼打量着赵势,只见他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耐心十足地等着齐滨说完。心中暗叹陛下对这位赵世子的爱重。南疆东海西林皆不同于北地,因着自古以来战事不多,皆是换将不换兵。前几年南疆夷族进犯,这位出生平常的齐滨将军在其中得了不少战功,以为被调去凉州替了高建兰是升官,殊不知是陛下调来为赵势铺路的。
此人一番言谈间,便将自己有为兵之勇,却无为将之才的短处暴露无遗。
齐滨终于告一段落了,赵势也开了口:“主帅,此事属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是容禀,属下方才一番探查,发现这样的手法,倒有些像细作所为。”
“细作?”营帐中各将纷纷紧张起来。这放在寻常军营之中,也是件大事,何况此处是防守最为严备的麒麟场。齐滨霎时变了脸色,“赵校尉,你有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就是刻意扰乱军心!”
“并非属下扰乱军心,将军派仵作来一问便知,如若是互殴而亡,两人身上的致命创口却平整无比,没有任何挣扎,显然是出手狠厉,一刀致命。众位将领久经沙场,皆知不同的人用刀会有不同的力道、不同的用刀习惯,两人身上都有极为相似的创口,不仅是同一人所为,而且此人还是惯于用刀之人,才会有将力道把握地如此精准的习惯。”
齐滨神色闪过惊疑,“……仵作……是这样说的?”
此刻仵作早已被赵势安排人丢掉了不知道哪坐山间,赵势严肃地点头,道:“是,如若将军不信,属下这便立刻派人传唤仵作,当堂检验。”齐滨既然可以找自己人,他自然也可以。何况他曾见过的尸体太多了,眼力还是有的,所言并非凭空编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