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静默,夕阳下的袅袅香烟中浮动着细细的灰尘,仿佛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灵魂在游荡。
沈博渊上前想将柳归舟扶起,不想手才靠近她,她便如同受了惊吓一般后退,眼中盛满了恐惧。“师妹?”
那靠近她的黑影,是尚未褪色的恐惧,是无尽的挣扎也看不到一点光亮的绝望。柳归舟胸口剧烈起伏着,望见沈博渊一双担忧的双眼,才强迫自己渐渐平息下来。
沈博渊下意识上前想要触碰她,刚刚迈出半步,又往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怎么了,归舟?”
柳归舟勉强地露出一抹苦笑,嘴张阖了几次,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沈博渊向来冷静自持,此时却忍不住红了眼眶:“是因为老师的过世吗?为何三天未见……你从前就算难过,也总是有着那样的生机,可如今……”
并非不愿说出口,只是那些梦,哪堪言说?就算是瞥见某些瞬间,便已是将她掷入油锅之中。柳归舟垂下眼,扶着桃浅的手站起身来,言不对题地回他道:“沈师兄,这几日辛苦你了,你去用膳罢。你与师兄们应是许久都未好好休息过了,今天晚上我来守灵。”
她的意思已再明了不过了。看见她憔悴的模样,沈博渊感觉一阵心痛,不论何时,她总是离他那么远、那么遥不可及。只是他甘愿守了她那么多年,如今也不会例外。
“既如此,你便好好照顾自己,有事……让桃浅告诉立德,我不在的时侯,他会替我守灵。”沈博渊出了灵堂,步伐沉重,不多时下人便牵着马走了过来,他骑上马,直奔定王府而去。
夕阳西斜,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定王妃身边的丫鬟亲自出来迎接他。沈博渊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赵势并非如今的定王妃亲生,定王宠爱于尤氏侧妃,赵势生母殁了一月,便将她扶为正妃,更将她所生之子从小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定王府历来每一任世子,都是自小在边疆沙场中历练出来的,除了赵势。
按理说如今赵势已经及冠,无论如何都应该去往边城了,此时这位定王妃回了京城,所图谋之事必不简单。赵势骤然晕倒,只怕也与她脱不了干系。沈博渊作如此想法并非空穴来风,尤氏出生于小门小户,酷爱玩弄上不了台面的心机手段,多年来京中众人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二。而他与赵势相交多年,对其中内情更是清楚。只是国法家规终究不同,定王权势滔天,他的家事众人不敢轻易置喙。
丫鬟将沈博渊引到了待客厅,厅中比往日多摆放了几样名贵的玉器瓷瓶,桌椅更为精致,连桌上瓷瓶中插的花儿都珍稀华美。精美的一幅仕女图绣在屏风上,针脚极其细密,甚至能看到其后定王妃影影绰绰的身影,十只红得艳丽的蔻丹随着她拨动香炉的动作左右浮动。
“是沈二郎啊,你可是来看势儿的?”柔媚入骨的声音,于沈博渊这样的青涩少年来说显得矫揉造作,却不知曾多少次让男人只一听到便热血沸腾。
“回王妃,是。”
“昨日势儿在柳府中晕倒了,你是来替柳氏女谢罪的?”她语调慵懒,话语中却是威胁。
沈博渊不疾不徐地掀开袍子跪地,还是只那么几个字:“回王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