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上前为老夫人拢紧了衣领,低声安慰,“怎么会呢,老夫人也是为了卫府着想。这么久以来府中就一个男嗣,大少爷又是个身子不好的。只要瞒住了,大爷又怎么会知道。”
卫老夫人那双浑浊的眼中有了喜意,握住红花的手拍了拍:“是啊是啊,还是你最懂我心。”一时眼中由升起恨意:“就是便宜了那个婊子,等她肚子有了消息,生下来后立时我要将她沉塘!
“还有那个贱人,竟然给我儿子下药,你快去替我看看,可不能让她在佛堂里过得太好,她过得好我就过得不顺心!真是个克夫克子的灾星!”
在这般红廊高墙的富贵人家中听到如此粗鄙的话,不论多少次都忍不住心生厌恶。红花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几下,将她扶入了屋内。在离去之前,她要先去看看那两个被姜氏重罚的人,她们是柳娘子最信任的人,主子既吩咐了她要好好照顾柳娘子,那便要有始有终。
点上香,拉上帘幔,侍奉卫老夫人歇息后,红花看向门外的瓢泼大雨,眼中蕴着晦涩的光,姜氏今日让人在西苑那处处置她们,到底是何用意……
不管如何,这雨来得恰巧,她不用再多做什么,两人秽乱的事今日也必定瞒不住了。收敛了神色,她转身吩咐其他几个丫鬟道:“府里出了事,自有管家安排,你们就在这里侍候着,不要随意走动。老夫人想要的那匹云绫锦织就的衣服,今个儿应当织好了,我去取回来。待有二爷的消息来,你们且收着,不必惊扰老夫人休息。”
一个丫鬟道:“红花姐姐,这么大的雨,让小厮去就是了,何必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他们不了解老夫人的喜好,万一有个什么地方不合心意,我好叫他们立时改了。也不必来回跑几趟。”
卫老夫人是出了名的爱刁难人,只有这位从宫里出来的红花姐姐才能应付一二。听她如此说,几位丫鬟也不出声劝阻了,为她取了把伞过来。
惊鸿榭。
正是琼楼金阙,朱楼碧瓦,雕栏玉砌,精美无匹。一道雷下来,却不堪一击,顿时垮了半边。正在楼内缠绵的一对男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顿时停了动作,还不待抬起头,几根房梁“夸”的断裂开来,屋顶的瓦片坠落纷纷,屋中摆放的物拾精致又脆弱,经不住这样的冲击,碎屑裂了一地。
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心脏都快蹦出来了,慌乱地瞧着前一刻还富丽堂皇的室内,下一刻就已一片狼藉。宽大的床也躲不过下落的碎裂玉瓦,在两人尚未意识到之时刺破了床帐。一片将男子的胸膛割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一片则将女子的大腿,桶出一个血窟窿。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
姜穗“啊”的一声,慌忙捂着腿藏进被子里。雷声太大,让人恍惚了一阵,卫长名看了看胸口的血渍,下意识就要跑,却一脚踩进床边碎裂一地的瓷器碎片里,钻心的痛让他捂着腿倒吸了几口凉气,冷汗直流。
这下彻底清醒了,卫长名捂着自己的脚一边跳缩回床上,一时顾不上避着人了,大叫了几声,希冀有人来帮忙:“这是什么鬼老天,打雷打到这里来了!怎么没人?人都死哪去了?!”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卫长名将头小心翼翼地伸出床帐看向屋顶,破裂的屋瓦下,冰凉的雨水正在黑瓦与阴天微弱的明暗交接处纷扬洒落。
自前阵子被卫老夫人发现他与姜氏通奸,姜穗想了法子,以大哥不能生子为缘由劝服了老夫人。为了他们俩的事情,知情的下人都已被处死。他们今天寻求刺激来了大哥的住处,却不想遇这样的天灾。平日惊鸿榭里便不许人进入,姜穗今日又有意将人遣走。只有两人偷溜进来时似乎看到了红花。如今只能希冀她真的看见了,偷偷领人来解救他们一二……
两人行事时有多么肆无忌惮,此时就有多么无助。如今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旁的姜穗整个躲在被子中,只将头伸出了少许,她害怕道:“二爷,此处危险,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卫长名此刻心情极为不好,朝女子怒道:“躲什么躲,你眼瞎了!看看这里还有什么好躲的地方!”
一阵雷后,屋内就平静下来,只有几块时不时下落的瓦片。可屋檐断了,等下若是有危险只是一瞬间的事。姜穗低垂了眼眸,展露出自己楚楚可怜的一面:“那……看这情形,二爷要不再试试,出去叫人来?”
此时男子哪里有心思欣赏她的故作姿态,像是想到了什么,却是扯着姜穗身上的被子如泥鳅般快速钻入了床底。
“二爷!”女子见他将自己护身的被子抢走,丝毫不顾她也受了伤,光着身子,控制不住脸上的狰狞,心中暗骂。但只是停顿了一会儿,她也跟着小心翼翼地钻入了床底。
春雨寒凉,一床湿被下,赤身裸体的两人瑟瑟发抖。待动静稍安,房内混乱已几无立足之地,天色阴沉的如同入夜,风刮入塌了半边的屋内,呼啸如同女鬼阴冷的笑声。微薄的光线下两人面面相觑,狼狈的形容里,惶惶看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