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新伞,默入故城。
一顶莹白的伞在雨中上下起伏,看不见上面的天,也看不清下面的人。
红花将伞藏在一处廊下草坪里,看了看四周后,冒雨走向西苑后的偏僻小院。曾听人说起,十几年前卫府不过就是那样一块破败小地方,如今卫府成了江平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宅院,从前的落魄地被封锁起来,深藏于高墙之中,再也无人问津。
她忽然明白了姜氏的用意。挑这样一块地方,是她杀人诛心的手段。
这世上的人总以为人应该以行善为乐,可也挡不住许多人在为恶中寻乐。桃浅和碧清是府中资历最老的人,当初也是她们跟随着柳娘子一点点为卫长功积攒起一份不输于江平首富的家业。如今在故地当中受此折辱,其心境奈何,可想而知。然而她在卫府中时日已久,早知姜氏是个寡廉鲜耻之人,这样忘恩负义的举动她定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只因喜爱看他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法将她奈何的样子。
这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卫府,实则住满了牲畜。
几个呼吸之间,外衣便已湿透。不想在离开前平生变故,红花特意挑了少人经过的路径,好在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只是越近西苑,雨落在身上便越感寒凉。红花越走越快,到最后跑了起来。绣鞋溅起水珠,跨入一道长满青苔的廊道,脚步才渐渐缓下来。
雨下得快要让人睁不开眼,她用湿透的衣袖挡在头上,以便看得清楚路,想着只要过了这一遭便可以不用再伺候那个令人生厌的卫老太太,竟也不觉得这雨烦人了。这是一处与富丽堂皇的卫府格格不入的地方,石头围起的院墙凹凸不平,院门前有一块倾斜着倒塌的木门,看上去陈旧腐朽得发黑。阴沉的色调中,在木门下露出一抹隐约的红色,红花有些好奇,将那红色扯了出来。这是一个隶书写就的“福”字,大概因为写得时间过了太久,墨与纸早已相融,所以雨水并没有将字晕开,反而让原本已旧得发黄、发皱的纸变得齐整干净了些。
没什么新奇的,红花将纸扔回了地上,跨步进了门。门槛处躺着一个双眼紧闭的小厮,陌生的面孔,她上前踢了几脚,见他悄无声息便也懒得管了,只在心里微微留了个神。走进院内时,雨势忽然小了下来。
屋瓦沉沉,狼藉的院中趴着不知生死的两人,后背的血被雨水一点点晕开,滴落在地,染开一片艳丽的红,顺着雨水向四处散去,如同一朵缓缓盛开的彼岸花。
红花蹲下身探了探桃浅的鼻息,心中咯噔一下,这人已经没有了生息。
好在柳娘子此刻被禁足于佛堂,不知道这些。若是让她知道了,或许激动之下会让事情生什么变故。她伸手又去探碧清,微弱的气息总算让她稍稍放下心来。里屋的门像是锁死了,红花只好小心翼翼地将两人背入屋檐下避雨。
这天气她也实在不好将人背出府外,只能想办法弄醒她了。想到这,红花拔下发簪刺入女子人中。不多时,碧清终于缓缓睁开眼来。
她猛力咳嗽了几声,目光茫然地看着满院狼藉与血迹。
“你醒了?醒了正……”
神智陡然清醒,碧清一扫眼中的迷茫,警惕地握住红花要伸过来的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