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苏木屿在家门口的柏油公路上遇到林睿，她没有想到能够在农村偶遇她。林睿的父母是干部知识阶层，家境优渥，在此地有一处宅院，她陪同父母来吃饭聚餐，消遣娱乐。乡下空气清新，植被茂盛，没有人为刻意修剪，野草随处可见，遍地都是，长势凶猛。

清晨空气中的水汽氤氲，傍晚时分，一群群大雁在天空中飞过，偶尔会有老鹰盘旋。晚上周围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没有月亮星星，云层厚重的时候，一丝丝光线也无，会有野生小狐狸，行踪莫测的黄皮子出没。

木屿在这里实实在在地生活，从小到大。

林睿喜欢亲近大自然，靠近蓝天白云，明媚有朝气的小公主，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内心满足，全家力量给予后盾。苏木屿是羡慕她的。

林睿说：我要是生活在这里开心死了。

田地与天空在平原尽头碰触，绿与蓝交相辉映，苏木屿以前怎么没觉得这景色如同油画梦幻。从小就接触的环境在林睿眼里是那般美好珍贵。

林睿是一个有灵性的女孩，作文写得很好，最终却在高中选择学理科，走上一条看似稳健的路。那个年代，不出意外谁都选择理科，认为文科是没有出路，找不到工作挣不来钱的。

她说，木屿，你是我的榜样，学习那么好，我很羡慕，气场强大，在你身边感觉到稳定安全。七八年级时，看你上体育课背卷子，我们说，现在还学多傻，到了九年级该你说现在还玩多傻。

苏木屿笑笑，集体活动时或许只有学习这件事不需要与人接触，傻愣愣地孤零零地什么也不做难免显得可怜，对于主动搭话的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两个人的沉默尴尬，不如主动划清一条界限，不让外面的人进来，她也不出去。

孩子之间都在互相羡慕着，群体中总会有几个人特征突出，成为榜样。

她们一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往回走时，天空已经开始滴落细微雨点，热空气很快就被凉风吹散。林睿指着天空说：看，心形的云彩。

在模糊的记忆里，她仿佛回到了七八岁的女童。

天色如墨般漆黑，马上就要入冬，北方开始供暖，外面的大风寒冷刺骨，树干光秃秃，毫无生机的城市街景，呈现一片萧瑟景象。

父亲带着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勉强支撑身体依靠在门口，脸上因酒精而涨红，衣冠不整，外套和裤脚堆起褶皱里混合着泥渍，身上散发着酒精和烟草混合之后臭烘烘刺鼻的气味。

她对这个父亲既陌生又恐惧。她一点也不想见他，不想提他，不想知道关于他的消息。

父亲冲着屋里喊：苏木屿，出来，咱们回家。

家是一栋稳定的混凝土建筑，还是几个由血缘和婚姻组建的群体，由爱，信任，亲密而成立的关系，无论哪一样她都没有。

她顾不得外祖母的叮嘱，听见那个令人恐惧的声音时毫不犹豫从衣柜里钻出来，走到被白炽灯照得透亮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