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三人就飞奔到了镇上。
今天因为徐夫子身体不适,学塾休学,因此杂货郎的生意不错,否则往常这个时分,他早就收摊了。
三人组花费了两文钱,买上了一个小巧的拨浪鼓后。
又互相追逐着,向王冲大叔家里跑去。
少年行善,满怀期待。
不一会儿三人就跑到了福临巷,但却见王冲家门户紧闭,其中也没有任何声响。
怪哉,太阳都下山了,家里怎会没人?
这时候,同一个巷子的卖菜妇人正好经过,见三人在这里驻足,走过来告诉他们:
王冲的尸身已经被官兵打捞起来了,现在正在王氏祠堂呢。
等到妇人走开,贾从明大着胆子提议道:“咱们要不去看看?”
已经傍晚,巷子里本就有些昏暗,想到尸体,徐豪不禁打了个冷颤道:
“算了吧,大聪明,咱们明天再把拨浪鼓拿给小不点”。
别看他身形高大,其实最为胆小。
贾从明见状点头道:“那也行,咱们先回家去”。
方玄治却没动脚步。
他呆在原地,怔怔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去看看”。
自从方玄治的父亲患病卧床,一直都是当时十岁的他照料的,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因此尸体对于他来说并不可怕,他知道,亲人有多希望逝去的人能够重新回来。
那个每次见面都憨笑的大叔,现在成了什么模样?
他想去看看。
作为三人中最年长,一向以大哥自居的徐豪听到他这么说,也不想在这时露怯,一咬牙道:
“那我跟你一起去”。
贾从明马上也应声要去,这本来就是他的提议。
福临巷所在的这一片,多是王氏的旧宅,王氏祠堂也就在这片区域的中央。
路巷昏暗,三人不敢奔跑,借着初升的月光,慢慢向王氏祠堂走去。
两处地方相距也就不过四五条街,三人才走出不久,就已隐约听见传来的哭声。
走到了王氏祠堂外,门口已是围满了人。
三人从人群中使劲挤到了前边去,看到了堂中的景象。
王冲大叔的尸体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祠堂天井中间。
海防府的仵作正在对尸体进行检验。
方玄治看着水浸而发白的尸体,想到几日前还笑着打招呼的人就这么没了,一时感觉鼻子有些酸酸。
这时场中仵作检验好了,他站了起来走到厅堂里,与王氏族长耳语了几句。
王族长边听,边皱起了眉头,听完后他沉思了片刻,才略微点了点头。
仵作见状拱手告退,收拾好检验工具后,就从后门走了。
王族长握住椅子扶手站起身来,他在厅中又徘徊了几步,随即跨出了厅门,说出了仵作检验的结论:
“王冲的身上的伤口是鱼叉造成的,喉中又有海水,因此是遭人捅伤后,推落海中溺亡的”。
他的话音刚落,围观众人纷纷低声惊叹。
一旁泣不成声的王婶婶闻言也站起身来,她高声哀叫道:
“是什么人,丧尽天良的人,我丈夫从无与人生仇,他竟要下此毒手啊…”
一时激剧的情绪,加上近日来的不眠不食,这一呼喊使光了她所有气力,竟然倒头昏厥了过去。
还好旁人机警,马上伸手扶住了她。
“还能是谁?此种鱼叉就是海寇所用的。一定是那贼人王值,他本就恨极了我王氏族人,现在竟连我族弟性命也要害了去”。
王族长已近花甲,但他身形高大,此刻痛心疾首咬牙怒骂着,身子也有些摇晃起来。
在门外的徐豪也愤愤然道:
“这该天收的王值,也不是第一回犯下命案了!”
人就是这么奇妙,没来之前恐惧,来到此被情绪感染,反倒生出了愤然豪勇之气。
王族长听得门外众人喧哗,他正了正身形,叹了一口气:
“可怜我族人和一双侄女,从今起她一家的防寇钱由我王某人承担,好减轻贤弟妹劳累”。
说完他又径直走向门前,向围观众人抱拳道:
“今日王冲惨遭贼人毒手,请宗亲同乡们奔走相告,如果有人能手刃这个族逆,王某人愿意倾家奉上五百两银子,若为宗亲之人,当请坐族长之位!”
一番话慷慨激昂,气势热烈,加之他刚才相助孤儿寡母,众人纷纷交头称赞。
但人群中贾从明却隐隐低哼了一声。
随后王族长遣人送王婶婶跟女儿回家,送走后他抱拳与围观众人辞别,表示自己将连夜与族老商议此事,王冲的尸体也将择日下葬。
眼见天色已晚,众人遂慢慢散了去。
徐豪与贾从明见方玄治还有些怔在原地,催促道:“小治,那咱们也快回家吧”。
方玄治被这一叫才回过神来,他眼轱辘一转,挥了挥手:
“行,那我走这边去,明儿学堂见”。
不等二人回应,方玄治拔腿一溜烟,就跑开了去。
方玄治的家并不在那个方向,但徐贾二人想到再不回家是要挨板子了,也不去理会他了,趁着人群还没散尽,马上跟着快步向家里跑去。
而此时的方玄治,却正放缓了脚步,远远地吊在一个老汉身后。
他心中紧张异常,这是他第一次跟踪人,但他心中却很笃定:
“那个人不是镇上的人!”
刚才在王家祠堂外,方玄治不止听到了贾从明的低哼,还有前头这位老汉两次握紧拳头的响声:
一次是王族长痛斥王值杀人时。
一次是王族长走近,抱拳的时候。
这绝不是一个老头应有的筋骨。
方玄治仗着眼力远远跟着,他听人讲过,有些人杀人后会专门再去看看尸体,满足扭曲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