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坼听了护国公如此闲话家常一般,提出把小女儿塞给他做续弦,而且还是在江馥入土的第二日,如此迫不及待。
他的脸上非但没有出现任何震惊讶异的神色,反而平宁一片。
他突然想到最后与江馥相谈的那一晚,就是在此地。
她说‘只望此后仍旧是江家之女,替英儿为侯爷打理侯府内院,英儿自此便再无遗憾了。’
当时他只以为是江馥已经深知他对江阮宁动心,愿意看到江阮宁坐上侯府主母的位置。
这样一来,依旧是江家女儿身居侯府当家主母之位。
却想不到,她们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妼儿她不仅是夫人一母同胞的幼妹,更是双亲膝下最为娇宠的掌上明珠,子卿万万不敢有此非分之念。更何况夫人丧事未满,尸骨未寒,子卿此刻实在无心续弦之事。”
护国公夫人似是早已料到裴坼会如此推诿,于是笑着道:“话虽如此,可这偌大的定安侯府又怎能无人料理内院事务呢?你虽身居高位,深受陛下和太后的倚重,但终归还是个年轻人。说句不僭越的话,在我跟老爷的眼里一直是拿你当亲子看待的。如今馥儿虽说已经不在了,我们也不会因此而生分了。也正是因为这些年对贤婿你诸多满意,我们也更放心把妼儿交给你。只希望以后定安侯府与我们护国公府能够继续守望相助,莫分了彼此才好。”
裴坼微微扯唇,暗自嗤笑。
江馥的死没能让她们难过太久,反而是家族利益更让他们牵挂。
西防之地的军饷开支巨大,水师军备更是年年上涨,为此朝中的那些老臣们已经颇有微词,若不是看在他裴侯是护国公女婿的份儿上,恐怕早就集体上书弹劾于他了。
而太后苏媚也在此事上多有留意,几次派人前往西防查探,却都在半路被裴坼拦截了回来。
倒不是他刻意为护国公保驾护航,而是他们两府之间的牵扯颇深,各有制衡。
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将护国公一举拉下马,绝不能轻举妄动。
所以,当年他才亲自登门求娶江馥,
还以为这桩联姻能够彻底将两府紧紧联系在一起,却不想江馥突然离世。
江承庸这才不得不快马加鞭赶回上京,与裴坼见面,探其口风,并安抚下他。
“二老好意,子卿心领。但妼儿几乎是我看着长大,此事实在无法遵从。”裴坼态度决然的道。
“姐夫……”江妼在一旁,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神色凄楚无助地看着裴坼,珍珠一般的眼泪滚落腮边,唇瓣抿紧,似乎无法相信那样绝情的话,是从她偷偷恋慕许久的姐夫口中说出的。
此时的裴坼早已明白了江妼对他的心思,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面色微淡地看向江妼,启唇开口,嗓音已经冷淡:“妼儿,从前姐夫一直拿你当小孩子看待,或许有些时候说了什么话让你心生了误会,在此姐夫向你赔不是了。只是你年纪还小,尚不知晓婚姻于女子而言是何等的重要。姐夫愿你将来能得遇良人,他不仅以真心相待,更能让你心生欢喜,两情相悦。而非如姐夫这般……”
“……姐夫很好!”
江妼猛地打断裴坼未说完的话,她哭红的眼睛紧紧地凝视着他的脸,那是她在午夜梦回偷偷思恋无数次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