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嫂嫂最疼人了,妍儿等着便是。不过,好嫂嫂,你且同我说说,先生近日帮着君兄究竟是为何事啊?”
梓姝晓得妍姬爱挖坑给人跳,今日先娇嗔后讨好,定然有所图,这一听,敢情是为了这茬儿!
姬林正式参与国事,还跑到了军中,宋阳日日进出熠明台,妍姬想在后庭安静当女公子,不给众人添乱,可日子一天天过,她这好奇心渐长,越来越想弄明究竟出了何事。
六卿之中韩、赵与妍姬关系最密,可韩不信宁肯搬出伯父的架子也不说,赵鞅面对绝世好弓的诱惑也不说,其他四卿,妍姬就更撬不开嘴了。再说回晋侯,别人的反应都是他的意思,难道还指望他说?转来转去,妍姬就只能找姬午这位枕边人了。
梓姝洞悉妍姬的小心思,目光狡黠,却故作正经道:“前廷的事后庭中人谁能知道?本君叫你来是说道文儿的婚仪的。快坐下,这大喜的事,咱们得好生准备,可不能马虎。”她说着,面上带着悦色,又看了文姬两眼,将两个人都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文姬入冬后爱独自呆在屋内歇息,今日被叫来,听闻是商议自己和姬将的婚仪准备,整个人如红云入体,到现在脸上还泛着红晕。她在姬将身边和不在时完全是两副模样:与姬将在一起她从不在意别人看法,只管甜蜜恩爱,才没有害羞类的感受;可这会儿姬将不在,梓姝之前只不过提了一嘴,她就羞得张不开嘴、迈不开腿了。
瞧瞧,刚刚妍姬同梓姝谈话,她还处于羞涩状态呢,低着头呆呆守在一旁,像不存在似的。
妍姬方才只顾着自己的心思,言语间没照拂在场的文姬,也觉得自己失仪,这种时刻应该更注重妹妹才是,也就不再追问,同另二人说起婚仪之事。
女人呐,天生就是喜爱置办婚仪的。妍姬和梓姝越谈越欢,连文姬也经不住心中荡漾,一扫羞涩、积极大方出力献智。
“雪染冰纨,触肤清凉,我在齐国就想好要添入你的随嫁礼单中了。”
“玉璧、玉琮、玉圭、玉璋、玉璜、玉琥,六种瑞玉本君早就给你准备好,晋女出嫁,一样都不能少。”
“这些东西咱们都给准备了,可是那嫁衣,嫂嫂,你千万别多事,文儿可是要自己亲手准备的!”
“本君哪有那般糊涂!不过嫁衣的绣样——嗯,我准备了这些,文儿看看喜欢哪种。”
“我……我先前…...已经准备好……嫁衣了。”
……
……
喜事当头,晋宫中的压抑气氛在后庭一扫而去。男人们在前廷奋力拼搏,为后庭安乐营造一片净土;女人们在后庭精心经营,为前廷纷乱送去一阵欢声。
三人嬉嬉闹闹,一会儿就婚仪之事兴奋商议,一会儿就文姬、姬将二人趣事说笑几句,大半日下来,将陪嫁物品简单定了些,其余细节准备待府人将国库藏品清单呈来后再议。
之后便是媵女人选,气氛一下没了先前的欢乐。梓姝问二人想法,妍姬、文姬静默不言,殿内一时无声。妍姬明显动了气,不一会儿,忍不住道:“巴不得将哥只要文儿一人,哪还有准备媵女随行的道理。”
话中的媵女是指随嫁之妾。春秋战国,流行的是媵制婚姻,天子或诸侯娶妻,都会有媵妾随嫁。
姬将是鲁国公子,晋国又是大国,文姬出嫁自然是要准备媵女的。可妍姬在男女婚嫁上,先知父母情深在前,后见姬午梓姝在后,言传不如身教,父母、兄嫂的例子一直教导她:若为真情,一人一心此生足矣。
“将哥对文儿情深,难道有文儿一人还不够吗?”
梓姝晓得妍姬坚持着一人心之说。晋宫的男人自平公起就是专情之人。平公之后,妍姬生父、先君顷公一生只专情顷夫人一人;到如今姬午,更是直接遣走了自己随嫁的媵女,哪怕自己一直没为其生下一儿半女,也未再度纳妾。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妍姬,自然觉得姬将也当如此,不然便是委屈了文姬。不止是她,姬林、文姬、甚至小家伙云飞,谁不是这样想呢?
梓姝答话:“媵婚之礼九州皆同,我晋位九州强者之列,礼数不能坏。当年你君兄能遣走本君随嫁的媵女,公子将若真疼文儿,也能遣走咱送去的人。不然纵使我们不送人去,他日后也是要再纳人入府的。阿将既是文儿选中的人,本君相信他对文儿的感情,你们也该多信他些。”回的妍姬,但这话明显是对着文姬说的。
妍姬还欲多说,可那边文姬已经点头同意,三人就这样展开了对媵女人选的议论。
媵为随嫁之妾,和真正的妾却是有所区别,媵属于明媒正娶的附属品,妾却进不了明媒正娶的圈子内,媵嫁的女子的身份地位与被正娶的女子是基本一样,妾的地位身份则要卑贱得多。虽然抱着媵女能被姬将遣走的心思,可凡事都有万一,所以人选上仍不能大意。一般媵女可以是新妇未出嫁的妹妹或侄女,亦或者是其他国家的人,文姬没有妹妹,最佳人选就是韩家那个名义上的小表妹。
虽然不是顷夫人所出,可作为顷公的女儿,韩家和文姬硬要扯也是能扯到一块儿的、
最后思量到韩家的态度和种种利益牵扯,媵女人选定了下军佐魏侈族女和上军佐荀寅族女,共二人。再之后随行寺人、婢女、陪臣、兵卒、乐者、优人、奴隶等,妍姬觉得太繁琐,已经无心参与了。倒是梓姝依旧兴致满满,文姬因为说的是自己的事,也不好意思嫌麻烦,后半段没了媵女这般烦心事,也是越谈越有劲儿。
一来二去几语间,这一日就过去,三个女人说说笑笑,宫墙内多了欢声,便有了生气。
只是,姑嫂和睦、姐妹亲近,此番和谐画面与前廷、九州的剑拔弩张浑然不同。也不知是晋国、还是齐国,又或是郑、卫、鲁等其他国,总之前朝儿郎中,有人正在谋划、在布局、在搅动着九州风云,只等硝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