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四时八节,冬至将至。
夜色逐渐朦胧,小镇名为陨龙镇的偏僻地方有一位消瘦少年正在雪中缓缓行走,所处在一座小山上,密密麻麻的雪覆盖了这座小山,少年名叫王逢春。
少年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这座小山上的山野菜,可雪已经覆盖山面要寻找这山野菜也是属实不易。先不论能否找到那山野菜,单看少年这衣衫褴褛的着装都令人不禁感到后怕,怕冻死在山上,怕喂给那山狼。
少年一身很是破旧不堪,全身上下缝缝补补还是有许多碎掉的口子,鞋子更是见不到,只有一双略显稚嫩的小脚在雪中赤足行走,本是稚嫩的小脚在冷气的熏陶下也显得格外粉红。
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可能也就是赤足少年脖子上那半块玉了吧,至于那半块呢,你问少年,少年也久久答不出来,就知道从他有意识开始,就一直戴着这半块玉。
一阵冷风拂拂吹过,使得雪在风中起舞,少年也在风雪中打了一个喷嚏儿,踉踉跄跄。
即使浑身都被风雪摧残,少年仍是没有掉出一滴眼泪,眼神依然坚定、清澈明亮。如若换镇上的其他孩子或许早就喊爸妈了,可少年不一样,他没有爸妈,喊了也无济于事。因此少年早就习以为常了。
只听少年嘴里念念有词,念叨着:“逢春逢春,雪后春雨来,我亦去逢春。”大致是那春风从少年身边刮过,少年身上不是那么冷了,少年就会知道冬天大势已过又到春天了,看到那叶子变绿了,少年就知道他又活下去一年了……
夜色越来越朦胧,眼看过不了多久小雪山就会被这悠悠长夜所笼罩,这使得少年越发着急,着急的不仅是能否在视野受阻之前找到野菜,更是能不能看到回家的路。
少年越是着急脚步越急促,这使得少年四处张望之后又一次徒劳无功。
即使少年四处碰壁,动作依旧没有停滞。
少年走着走着,只听一阵砰然响声,就见少年重重摔在了雪地之上。摔这一下声音很大,就是没有听到少年的叫喊声。少年对此无动于衷,只是赶紧起身简单的将身上雪打了打,然后低头看向手掌上的血,血与雪融恰无间,便呈现出一种骇人的光景,可少年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就只是用舌头舔了舔。血舔干净了就会因为没有东西去堵还会流出来,就像少年的人生一样,熬过了这个冬天见到了春天,那下一个冬天呢,下下一个冬天呢……
就在少年觉得今日注定与野菜无缘的时候,突兀的变化让本来面无表情的少年终于露出了雪白牙齿,淡淡一笑。对比那黝黑的脸庞,雪白牙齿就显得格格不入。
笑容中带着酒窝,苦难中带着曙光,眼前的曙光竟是少年刚刚摔在雪地上的一个矮小身型。正因为这么一摔,被雪所掩盖的野菜才得以露出表面,只不过野菜都被少年的身躯所压弯了,但少年仍然很知足,毕竟对于少年来说,今天能找到野菜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冬天昼短夜长导致黑夜来临的更快,少年也懂得这个道理,虽然少年没上过学,但毕竟他不傻!所以少年飞快的将野菜拔起,少年的力气很大,可也单单只是力气大,心境却过于急躁,导致很多野菜都没有连根拔起,只是将叶子所拔掉,叶子也并不完整,搞得零零碎碎。
少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野菜都拔完了,紧接着双拳紧握,好似手里握着命根一样,死死将野菜按在手心之中。可事实也如此,对于少年来说,没了填饱肚子的野菜跟要了他这条命有何区别。
少年最后将野菜放入背上箩筐,向家而行。
夜色彻底覆盖了整座村庄,村庄名为安宁村,是陨龙镇偏南的一个小村庄,更是少年的栖身之地。村庄很小,小到只有百户人家,村庄也很大,大到是少年的整个世界。
冬天的夜晚格外黑,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即使少年紧赶慢赶,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没有在天彻底黑之前回去家。也多亏了今天月亮很大,月光很亮,才使得少年没有眼下黑,看不清路。
月光照在茫茫雪地上,就像给少年的前途照出一片光明。少年借着这月光前行,心里想着本次上山采野菜凶多吉少,可能一不小心就会埋在雪山之中,少年想到这个竟有泪水流下,此时他再想的是就算真如此,也没人会去找他,更没人会给他收尸,甚至都不会有人发现少了他这么一个人。少年越是去想泪水越是止不住,索然就不去想了,用他那双泛红的小手,轻轻擦拭这泪水,随之伸手将野菜从箩筐中取出,接着高高举过头顶,少年一看到野菜就变成满脸笑意,跟上一秒的自己判若两人。
与此同时,距小镇千里迢迢的一处地界,有一群人在商议着什么,准确来说不是人,至少看起来不像人。
只听顶座发出一段声音,声音不怒而威,那段声音说道:“是你求我办事,并不是我求你,不要跟我得寸进尺,你确实也帮了我不少忙,但是这是我的地盘,你的拳头没我硬就给我闭嘴,可有疑问?”
“我们是合作关系,互利互赢罢了,都是为了这片天下,没必要在这吓唬我,老子又不是被吓唬大的,我承认我的拳头没你硬,但你也得承认没有我,你们妖族也不会如此顺风顺水。今天这个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只见门口一位中年人缓缓说道,面对顶座之人的压迫,这位中年人竟没有半丝畏惧,巍然屹立,盛气凌人。
顶座之人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我答应你,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如果不行,那便没得谈了,大不了就鱼死网破,你也出不了这个门。”
空气戛然静止,只见顶座之人以常人看不清的速度到达了中年人身旁,两人一左一右,一高一低,相对而立。顶座之人对中年人附耳低言,中年人点头复议,顶座之人满意走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空气才恢复流动,中年人也吸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在向外踏出门槛的时候回头看向顶座之人,此时没有了刚开始的那股气势,貌似还有些颤动的说道,那咱们就一言为定。顶座之人对此没有回话,中年人也没有久留,走出门口,快步离去,瞬间无影无踪。
约莫着有一会儿,中年人才再次出现,口中吐出了很多血迹,颤声道:“好一个妖族,今日之辱,他日我连本带利一定要给你们好好算上一算。”
中年人嘴上说着跟妖族合作共赢,可心里好像也有自己的算盘,并没有很诚心去合作。妖族那边好像也没什么诚心,只不过两者不一样的是,妖族好像只是把中年人当个蝼蚁,更是把中年人所处的阵营当成傀儡。
———
呲呲呲,
火柴被少年轻轻划过纸盒,用以将蜡烛点燃来给自己照明。少年拿起蜡烛将之放于灶台下方的树枝上用于取火,介于树枝被雪所打湿过,就导致树枝并不是那么容易燃烧起来,最后火苗没起,蜡烛却灭了,这一灭少年什么都看不清了,少年未免有些惊慌失措。若不是灶台正处于月光照不到的位置,也不至于让少年面前一片漆黑。通过双手在黑夜中摸索,少年终于摸索到了火柴,在少年要划火柴的时候犹豫了,犹豫的不是能不能在黑夜中精准划到纸盒,而是一盒火柴就一文钱,一盒火柴二十支可以用差不多七天之久,可他今天一下用了两支,那明天怎么办,就像少年今天吃了个饱饭,可明天呢,后天呢,以后呢……
一文钱对于这个小镇的人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甚至对于这个村庄的人来说都不是那么罕见,不过村庄的人也并不是能拿出很多,也会囊中羞涩。可也不至于像少年这样,一文钱拿出来都很吃力,少年没有稳定的活计,零零散散的活计才让他得以生存,有些时候好几天的工作量才能换来一文钱,所以少年格外珍惜。
呲呲呲,
这一次蜡烛碰到树枝没有被打灭,与之相反的却是火焰熊熊燃烧,少年将冻红的小手儿放在灶台坑旁用以取暖。开始的时候少年即使变暖和了可依旧感到疼痛,慢慢的才得以恢复手原本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少年看了看门外天空,差不多日入时分,天色朦胧。
少年收回脑袋眼球向上挑了挑的同时单手捏住下巴,思索了片刻,才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也可以说是少年父母之前住的房间,少年觉得在这里还有一些荒诞的亲切感。
房间很简朴,一个热炕,一个木凳,一些鱼龙混杂的野果子,一注照明的月光和一份少年对父母的思念……
清晨,少年比公鸡先打鸣,一个起身就向门外走去。
少年打开屋门,介于雪被阳光照射的缘故使得格外刺眼,少年对此轻轻搓了搓眼睛,随后便扫起了院子。院子不大一席黄泥地,导致扫完之后很粘,少年踩在上面却很享受,或许是出于少年平时都是赤足踩在硬地上,所以此刻踩黏黄泥地反而是一件幸福事。
少年的房子很是简朴,换句话说就是住在木头和黄泥中。可少年依然很知足,毕竟没有真的住在木头和黄泥里。
少年把雪扫完之后看了看还算满意,自己便对自己点了点头,随即向门外走之。少年此行的目的是去往小镇的一处学塾,学塾距少年家大约三十里地多一点,野兔走一趟都费劲,更别说赤足少年了,就怕少年前脚刚到后脚看看时间又该返程了。
人的极限是无止境的,有压力才会有动力,路程的压力让少年仅仅一个时辰半就到了学塾门外。少年虽然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可每次看到高耸的门坊心里还是有种说不上的滋味。可能少年觉得单单一个门就隔了两个世界,这未免有些不公平。
少年很想读书,书或许也希望少年去读,少年没有一技之长,或许读书就是改变命运最好的办法,可偏偏少年的命运不成就他读书。
少年礼貌的敲了敲门,无人开门,少年再次重复刚才的动作,砰砰砰……
“谁啊,大早上敲什么门,不会是那个小乞丐吧。”一位跟少年年龄相仿的读书人打开了门坊,大摇大摆的走向门外,看到少年之后哼了一声随口说道还真是你这个小乞丐,我猜的准不准,啊?小乞丐。
“准”
少年很淡定的说出一个准字,丝毫没有生气,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明这一切,除非少年隐藏的好。
此时赤足少年的作风更像是读书人,而读书少年嘴上离不开小乞丐的作风才像乞丐,五官为少年三观即乞丐。
“我就是小乞丐来乞讨的,麻烦你帮我叫一下李小刚和朱雪还有宋运。”赤足少年道
“他们是你的朋友?”
“并不是,他们不喜欢跟我做朋友,他们只是我的雇主我也只是他们的劳动力罢了。”
“那我不叫呢。”
“不叫我自己叫。”
赤足少年还没等读书少年回话,就放高声音喊了那三人的名字,喊了半天无人回话,片刻之后才听到有人回话也见到了人,就是话并不是很待人听。
“不是王逢春你家死人了啊,你大喊大叫的。”
说这句话的正是方才赤足少年所念三人的其一,名为李小刚,真不愧起这名字,真的挺刚的。也就是少年这种脾气,换做其他人可能李小刚短期就不用来上学了,处处伤疤处处得撒药,也可以撒点盐。
出于少年家里的情况真的如此,所以才并没有斤斤计较,如若是辱骂自己的父母,少年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其次本就因为钱来找他,再没念过书也不是傻子,谁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李小刚并没有与少年有过多话语,而是和其余二人一同将课业交于赤足少年,随即笑着合不拢嘴,因为没了课业他们三人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三人异口同声说了一句一个时辰可否,赤足少年点了点头,伸手示意着三人,三人脸色一下就拉垮下来了,没有了方才的笑容,死死盯着眼前的赤足少年,眼神甚是怨毒。少年见三人没有动身的意思又摆了摆手,这下三人才不情愿的从口袋里掏出了钱财,共计六文钱,一人两文,凑在一起交予李小刚,随后李小刚将六文钱狠狠的拍在了少年的手上,还不忘补上一句就你这样的人活该你没有朋友,真的太贪财了,小心引祸上身。
少年对此言语无动于衷,依旧摆了摆手。李小刚见此气的面红耳赤,向少年喊道:“就六文钱你爱要不要,不要还给小爷。”此话说完便要伸手抓回少年手里的钱。少年并没有让其得偿所愿,毫不犹豫握紧手里的钱转身走到了一旁的石板桌,开始为三人完成课业。李小刚看少年还有些自知之明,就与其余二人击了击掌准备跑去玩闹,玩闹之前三人还不忘警告开门少年不要传到教书先生的耳里,李小刚狠狠握紧拳头示威,开门少年则双手堵住嘴巴不停的点头示意,看李小刚放下拳头开门少年才小跑离去,三人对此甚是满意。
“孺子不可教也,有心无力罢了罢了,自己的路总归自己走,是走错了也好走对了也罢,都是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一位老年教书先生站在角落里看着刚才那一幕叹声说道,随后便摇了摇头转身离去,诺大的学塾院子现在也就只剩下赤足少年一人,少年看了看自己的小脚,心想学塾铺的石板路是比黄泥地舒服多了。
少年打开书纸的那一刻,刚才受的委屈便通通冰消瓦解掉了,随之便开始书写。少年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又可以赚钱又可以学习,何乐而不为呢?再就是如果没有他们三个这种人,少年或许这辈子都大字不识一个。少年一边书写一边享受知识的世界,只可惜认识的字为数不多,导致有很多知识很难理解,要是有一个先生坐在少年旁边讲解,可能少年也可以学有所成!
冬风席卷整座小镇,这个季节很少有人出门,可小镇街巷依旧有很多人,至少比平时多上许多,就是很多人不像本地人。此时一位光头先生表面在休闲的散步,眼睛却时时刻刻注意着这群人。
“镇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