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奶奶，我们舍不得您。”

一个少年忍不住哭出声来。

“生离死别，这场筵席总要散场的。

你们莫要急着来找奶奶，不然奶奶可是要生气的。

就算要来，也要像奶奶这么老，才能来。”

郭奶奶有些艰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直起腰肢，看着这些朝气蓬勃的少年，温和笑道。

内堂那些老人并无言语，悲伤也不流露出来，只是默默陪着郭奶奶走完最后一程。

“我们去坟山吧。”

郭奶奶偏头对陈北望轻声说道。

陈北望走到郭奶奶身前，转身背对，缓缓弯腰蹲了下来。

苏洛阳来到郭奶奶身边，搀扶郭奶奶的手臂，让她趴在陈北望宽厚的背上。

陈北望以强壮结实的双手，轻轻箍住郭奶奶宛如竹竿般的瘦弱双腿，慢慢将郭奶奶背起来，走出里屋，走出大院，走向坟山。

聚集在大院里的众人也是跟随。

郭奶奶用双手抓着陈北望结实的肩膀，脸上神情慈祥，浮现笑意。

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与夫君在江南岁月。

夫君也曾这样背着她，在草地上奔跑，追逐起舞的蝴蝶。

欢声笑语，笑颜如花，正是最好年华。

那是她这辈子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满脸皱纹，毫无血色的郭奶奶，抬起枯瘦的左手，轻轻拍陈北望的肩膀，低声与陈北望说话。

“北望，苦了你了。”

“龟兹城就属你最累最辛苦。”

听着郭奶奶的话，陈北望心里有些发酸。

“奶奶，我不苦，您才是最苦的人。你坚守了六十年，我才哪到哪。”

陈北望故作轻松，宽慰老人。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就长大了。

时间过得真慢，等了六十年，还是没等来长安的消息。”

郭奶奶无奈的哀叹一声。

等不到长安的消息，是她一生最大的遗憾。

“奶奶，要是您能再等等，说不定就等来长安的消息了。”

陈北望语气平静的说道。

“等不下去了，我看到好多人来接我咧。”

“你替奶奶等下去，等来长安的消息，记得烧些纸钱告诉奶奶。”

郭奶奶没有悲伤之色，神色轻松。

“好！”

陈北望没有迟疑，立即答应下来。

“奶奶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守城，不用看着你战死，挺好的。”

“奶奶白发人送了太多黑发人，终于轮到你们送我了。”

“其实你小时候跟我孙女很像，很顽皮也很勇敢。”

“你十二岁那年，蛮夷来攻城，你就敢登城杀敌，差点丢了性命。”

看着越来越近的坟山，郭奶奶絮絮叨叨的说着，释怀的笑了起来。

郭奶奶的一生往事都在走马观花，不断在她眼前浮现。

有的模糊，有的清晰。

夫君、儿子、孙女的音容笑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