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昉翻悔,周知行不好过,杨家的日子也轻松不到哪里去。正如王远闻所言,周知行这么一折腾,永正帝对杨昉必然起疑。
郑峦确实担心极了:杨昉远踞边陲,实力深不可测,若真的已被周知行拉拢过去,对朝廷可是致命的打击。不过,郑峦在担心之外还心存不少侥幸杨昉自先帝在位时起就已雄踞一方,却从未对朝廷有过虎视眈眈之态,在节度使任上一连三十年,每年都按期进贡纳粮,奏表也极尽谦卑,摆明了一心只想安分守己当个土皇帝,世世代代安享富贵罢了,怎会突然间作风忽变跟逆贼扯上关系了?郑峦捉摸不透,便立刻派遣使者去往弋州查问。
永正十二年五月,永正帝使者来到弋州,杨昉一大早便携五个儿子出城大摆仪仗,将使者恭恭敬敬迎到府邸。正堂里,使者立于上首,杨昉等人毕恭毕敬跪在地上准备聆听圣训。
“圣上问你,为何意图谋反?”
杨昉一听,赶紧磕起了响头,惊恐万状哀求道:“微臣绝无谋反之心啊!臣世受国恩,从未生过大逆不道的念头,还请圣上明察!”说话间已是涕泗纵横,几个儿子也跟着拜求不止。
“圣上再问你,为何周知行往你处打?”
“微臣实不知,微臣实不知啊……”杨昉痛哭哀嚎,连连以头撞地,称不知情。旁边跪着的几个儿子一边跟着痛哭磕头,一边拉扯着父亲,不然以杨昉的架势,只怕就撞死当场了。
“圣上令你如实交待,你都许了些什么好处给周知行?”
“微臣没有许过那逆贼一文钱的好处,连话都没说过一句,除七八年前恍惚见过一面,再无半点瓜葛,算是素不相识。周贼往西南打的事,微臣也是后来才听说,差点当场吓没了老命。”
“杨节使放心,您的话下官定会一字不改转奏陛下……”使者只照章办事,从头至尾面无表情,很快便结束了问话。
“多谢圣使公!”杨昉再次叩头,又哭道,“微臣还有一句话想请圣使代为转奏:微臣猜测,想必是那周贼匆促开战,战备不足,便想出这么个阴招想拉我入伙。他以为我会破罐破摔跟他一起反,可他打错了主意他的说客一来,就被微臣给砍了,人头现仍悬悬于城门示众。微臣又派人去告诉周贼,以后若敢再派人来,无论说什么,都是同样的下场!微臣一向心软,二十年不曾下过杀令,此番狠心斩杀来使,便是要那群乱臣贼子知道,微臣是宁可尽忠而死,也绝不谋逆图生!”说完,又是一顿嚎哭,几个儿子也附和着说父亲忠心天地可鉴云云。
“杨节使这一句话还真长啊。”使者笑言。
杨昉连忙拭去眼泪,尴尬赔笑道:“老臣年纪大了,说话啰嗦,圣使勿怪。”
“言重了。还有一件小事,圣上令我捎带着问了:杨节使可知晓薛王殿下身后的两位遗孤的下落?”
“老朽也不知这两个孩子现在何处,猜是被周知行藏匿起来了,害得老臣是白日夜里都悬着这颗心呐……”杨昉愁容满面地应道,又洒下许多热泪来。
“圣上就问这些,杨节使请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