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看不清邵翰林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在犹豫。刚才他激烈的拥抱给了她勇气，她拽着他的胳膊拖他下楼，嘴里劝着，真要发生意外，只怕要后悔一辈子。邵翰林走得慢，胳膊从她手里一点点抽回，直至只剩下手。他趁机与她十指相扣。就这样，任由她拖下楼。

孙露娜给纪阿姨打电话，铃声就在门口不远的地方响起。叩门。无人回应。邵翰林让孙露娜让让，他半侧着身体，蛮力撞门。门还真被他撞开了。用了几十年的旧式门锁，单薄。

小夜灯开着。

纪阿姨以奇怪的姿势摔倒在地。

孙露娜三两步走过去，蹲下，看到她大睁着眼，歪着的嘴角下流出一小滩口水。

身后，邵翰林开始打电话叫120。

“不能动她，以免骨折发生二次伤害。”邵翰林在她头上开口。

120呼啸而来。两个着转运制服的工作人员气喘吁吁：“是你吗？能自行走路吗？”邵翰林摆摆手，指了指地上。走道逼仄，她退到卧室门口。与邵翰林隔开，才发现，他半个袖子都被血色染红。血滴从他指尖滴落，掉在地上，掉在纪阿姨的头边。

转运人员费了很大的劲，把没昏迷但也算不上清醒的纪阿姨抬运到120转运车上。不久就开到医院急诊部。邵翰林随车。他让孙露娜回去睡觉。孙露娜看着他鲜血淋漓的胳膊，坚定地跳上车。

是一根大木刺刺到了肌肉里。拔掉之后包扎好，很快止住血。麻烦的是纪阿姨。一番抢救，生命监测仪接上，好几种针一起输上。一切安定下来，已是凌晨3点。邵翰林搬来两只凳子，他和孙露娜一人坐一只。

“明早阿姨醒来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不，她不会看到我。我已经跟那边的阿姨谈好，我出钱，她出力。我不会出现。”

孙露娜扭头看邵翰林。邵翰林很认真。孙露娜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本意是什么，她告诉邵翰林，自己最终选择给继父转帐两万块。希望母亲一切安好。

“你妈跟你怎么说？”

孙露娜摇摇头：“没有跟她通话。”

“她收了你两万块，你一句谢谢也没有听到？”

“我也不是为了听她说谢谢才转钱的。”

“我也一样。我不是为了听谢谢，不是为了要遗产。我不知道时隔这么久，我已经成年，我还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因为想不出，所以干脆不相认。反正我需要她的时候她不在，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她了。走吗？我跟你一起回家。”

孙露娜叹气：“明天需要家属签字怎么办？”

“通知居委喽。让老龄干部按孤老处置。”

孙露娜不敢相信，邵翰林说走真的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