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楠没有说话。

“我会被灰城的商人和上下的官僚们夹在中间。”城主耸耸肩：“今年的灰城盈亏已经注定是负数了，而且会是很大很大的一笔负数……

今年的跳犬季节已经注定要错过了，这次大魔事件造成的影响恐怕需要一个月才能勉强恢复，然后就只剩下4个月了，这4个月不能挽回灰城今年的亏损，但是至少可以让灰城活过这个冬天。”

“我本来没有必要和你说这些的。”城主看着楚楠：“你了解这一点。”

“是的，你希望得到我的……同情，来避免在这之后因为我目前收到的人望引起舆论动摇你接下来的决策。”楚楠想了想，他已经在这次大魔的事件中学会了冷静的思考——这是他在成长中忘记的能力。

很多人都会在成长和学习中忘记该如何去思考，如何去‘想’，但是楚楠先生很幸运，他重新学会了，通过很不幸的方式。

“是的。”城主点头。

“如果B9……如果克劳狄乌斯团长先生不在这里，你还是会和我说这些么？城主大人？”楚楠问。

“会。”城主平淡而干脆地回答，他的脸上几乎闪烁出一刹那的错愕和受到侮辱的愤怒，但教养和城府让他只是捏捏麦粥的碗底就迅速恢复了平静，这位灰城的城主隐秘地发出一声呲笑，把餐盘推到一旁，将自己的面容探出阴影。

“如果他不在这，我有别的方法来向你施压，我们都知道什么可以最简单直接地击破你的弱点，我们都知道你怕什么。”城主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里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冷峻和戏谑：“灰城有51万的常住人口，其中有10万左右和冒险者的营生相关，过去三个月其他地方到来本地离开的冒险者和商人的流动数量大约在20万人左右，我虽不敢说自己能记住其中每一个人的名字，可你的名字，嗯，真的很少见。”

楚楠笑了笑，他掐了自己一下，强行止住有点发抖的大腿：“我懂了。”

其实不太懂，你知道我是穿越来的了？

还是觉得我是个偷渡的？

但现在克劳狄大团长在旁边站着，他实在也不能就让城主就这么把话发散出去，就算他现在说的这些都只是在诈楚楠先生让他认怂……

也只好忍了。

但是旁边这么大一坨玩意儿肯定会起疑心的吧……楚楠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克劳狄大团长挑挑眉，对冒险者眨了眨眼。

“沟○交易？”他轻飘飘地问，啵了个飞吻。

“真恶俗！”楚楠比了个中指。

“没办法，家族遗传。”克劳狄大团长耸耸肩。

“所以补偿呢？”他转向城主：“既然你提出了交易，还附赠了这么多条件，光靠一句‘不用你立刻还钱’可完全不能对等。”

“……”城主冷笑：“我记得……你是为了事情不变的复杂才来的吧？”

“让这事情变复杂的可不是我。”克劳狄乌斯微笑着回应。

“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这话的？”城主同样露出微笑：“是作为克劳狄乌斯冒险团团长，是圣殿的埃拉伽巴路斯派的灰城外派观察员，又或是商人公会灰城分部的议员，还是说，站在这里的，是灰城冒险者公会的协调员？”

“你到底是谁？克劳狄乌斯·艾尔穆宁，你到底是谁？”那双藏在阴影中的明亮眼睛紧紧地锁定着克劳狄大团长，像是扑击前的鹰隼，又像是低鸣吼叫的群狼，言语构做的弩箭已经牢牢上稳了弦，咬合的扳机只待着一丝微末的轻触。

“我只是个谦卑节制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只是很不巧，是你最讨厌的类型。”克劳狄乌斯微笑。

“那我就没有必要和你说这些了，滚出去，把空间留给我和这位冒险者吧，你待在这里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城主冷酷地挥手。

“是的，尊贵的城主大人。”克劳狄乌斯微笑着躬身行礼。

“帮我把餐盘带走。”城主冷冷地说。

“是的，城主大人。”克劳狄大团长微笑。

门扉在他身后闭合，沉默继着那高跟皮靴的远去终于久违地笼罩了这阴暗压抑的房间，城主坐在幽暗层叠的文件之间，四周水晶板内黯淡的魔法灯光将那瘦削男人层层包围，他像是一具躲在古老洞穴里的枯骨，身边嶙峋着水晶和钟乳石的光弧。

“我已经很久没有能够简单地解决一件事情了，楚楠先生。”城主按着额头：“你知道这种感受么？”

“不好意思，我没打算与您共情。”楚楠耸肩。

突然被砸了快5亿的欠款，nmmd我哪儿来的好心情和你通感。

“的确，但是我需要你。”城主耸耸肩，他看起来放松了许多，甚至有些光棍：“同样的，你也需要我。”

“我没听懂。”楚楠眨眨眼。

“听着，楚楠。”城主坐直了身子：“我不知道你是沙漠中的游牧民，因为受不了古神的压迫才跑到人类帝国，还是因为船难从龙国漂洋过海莫名其妙来到灰城的奴隶又或是远东国度的落魄贵族，我不在乎，我只需要利用你，而你可以从我手中得到一些东西，一些你非常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冒险者也放开了，他装作漫不经心地追问。

“公民权，财富，土地，神皇的祝福。”城主说：“我在灰城内有几处房产，因为你，现在东城区的冒险者之家你是肯定没有办法回去住了，但是我可以让你不用回去睡难民营，甚至可以让你在这段时间里完全不用担心欠款，毕竟，这是因我，也是因你而生的。”

“我调查过你，我知道你本质是个没有什么大梦想只想着平静生活的普通人，你完全没有接受过帝国的教育，你的知识和你的身体等级就是证据，但是无所谓，我不在乎这些。”

他拿起那块儿算满了长串数字的水晶板：“这块板子里的数据还没有录入灰城的财政，只要你保持稳定，保持冒险者们的稳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这些数据就不会真正地落在你的身上，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楚楠眨眨眼。

不对。

有些不对。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他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从胸中涌出，同样，似乎有些什么阴暗的东西从他心中破开了——楚楠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个城主……是不是打算……用我来给他……

平账？

楚楠思索着，他没有点破，这时候挑明一切对他也没有好处，毕竟现在所有的主动权都在这城主的手中，他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接着：“好啊，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城主挑眉：“说。”

“现在就给我神皇的祝福。”楚楠掐了自己一下，他强打镇定，让自己看起来更坚定，更冷静一些。

“这是你和你兄弟欠我的。”他故作镇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