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们欠我的。”楚楠说。

他看到那书桌后的、尊贵的男人终于露出动容的神色，他冷冷地怔在了重叠的阴影中，这句话似乎中户触动了这个冷静、冷酷地灰城政务长官，他沉默了。

这沉默并非出于思索，又非是与克劳狄大团长之间漠然的对峙，他吸吸鼻子，做了个很隐秘的小动作，城主笑了笑，点点头——

就连楚楠这毫不掩饰的感情牌加言语炮弹也没能让他的情绪和理智多停滞几秒，这个男人从鼻腔中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呲笑，像是掩饰自己的失态般继续着那笑容：“是啊，我们欠你的。”

他笑着点点头，起身，终于从那阴影中走出——他比楚楠高上几公分，光着脚踩在城主办公室内铺地的绒毯上，一身简单地纯白睡袍，关节和领口的位置睡得都是褶子，须鬓散乱，不修一丝边幅。

“我想，你大约是没有耐心，也没有心思等我换好衣服发布广播，把灰城的冒险者和居民们都聚在广场中央展开授勋仪式了。”他打量着楚楠的表情。

冒险者点点头，既是试探，也是默许。

城主笑了笑：“你的‘神皇的祝福’，在前段时间申请就已经发上去了，没什么问题，所需的手续人情我也早就打点好，从狄多鲁斯，和米海尔主祭向我汇报之后，第二天……我在说什么，没必要就这些也拿出来向你显摆功劳。”

“是你应得的。”他转过头，对楚楠笑了笑，重新俯下身在书桌边的抽屉里搜寻，那浮于表面的笑容一瞬间便重新隐没在阴影中。

他找了一阵，似乎从很里面的地方终于拿出了一只小盒，包装精美，黑色打底，上面用鎏金的花笔写满了祷告与祝福，打开来，里面是一片小小的金叶子，等到城主将它从盒子中取出，楚楠才看清楚那原来是一只小小的徽章。

这就是神皇的祝福？

他有点捉摸不透。

“伸出手。”城主似乎突然变得啰嗦而严肃起来，这个缩在睡袍里的男人挺直脊背，捏着金叶子徽章的手指不知是因为激动又或是心慌而微微颤动，须发杂乱的面庞仿佛渲上了一层灰白色，看上去像是一座伫立在教堂中的大理石像。

“冒险者，伸出你的手。”他严肃地说。

“……”楚楠无声地伸出左手——这是他的惯用手。

城主抓住了他的手，使他手掌摊平，接着捏起那只金叶子徽章，在他的食指指尖扎了一下。

那一瞬间的寒冷激得楚楠一颤，但城主瘦削的手臂却猛地按住了他的挣扎，那刺痛很快远去了，冒险者忍耐着，只是看着那徽章的别针毫无疑问地从自己指尖抽出，粘着一滴饱满的鲜血。

草，你们这地方的授勋仪式扎到手见血不是意外是习俗吗？

“从此，祂的美好与荣耀与你同在；从此，祂的血便是你的血；我们从天上来，死后也要回到祂的身边去；祂将伴你奔跑，见你所见的，闻你所知，使你不栽倒，不迷失，终有一天，你的荣耀也将与祂同在。”

城主轻声说，他仍紧紧攥着冒险者的手。

“……”楚楠默默听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补一句阿门。

“……”他们一同陷入沉默，城主点点头，松开了冒险者的胳膊：“现在该给你取个名字了。”

“什么？”楚楠一愣。

“接着。”城主将那枚金叶子徽章随手一抛，楚楠连忙接住，低头一瞧，才发现这只金叶子徽章的叶脉和纹路都已经变成了红色，大约是通过什么工艺或者什么魔法让自己的血流了进去吧？隐约还能看到毛细般的纤细红色点点扩张开。

但楚楠的思想已经被城主那句意义不明的话牵着走了，他只是短暂地打量了一下这枚徽章，抬头追问：“什么意思？什么叫给我取个名字？”

我有名字了，虽然是个有点无厘头的名字，但这是我和原先的世界，原先的家庭仅有的联结。

他虽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但火气已经顺着胸腔涌上了脑袋，这许多的言语和对峙都没有让他感到生气，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实实在在地像是一粒落在他心底里的火星。

“神皇的祝福。”城主冷静地坐会椅子上，他盯着楚楠看了两秒，叹了口气：“他们真是什么都没给你解释啊，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