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 月宫 无极殿
无极殿外重甲摩擦锵然有声,侍卫队跑动间亦铿铿作响,声响传入内殿,文皇后正抬手认真地欣赏她血红的丹蔻,乾泰帝则一脸木然地躺在龙床之上,老内官海公公恨不得把腰贴到地上,谁也看不见他才好。
“陛下没有想到吧,那些方士是臣妾的人,臣妾关怀陛下,嘱咐他们在丹药里多下点料,他们就照做了,陛下这不就龙精虎猛了啊,哈哈哈哈……”
老海公公低头,偷偷斜眼瞥了这个大越最尊贵的女人一眼,多年在佛堂清修,谁都以为她万念俱灰,只求平安,现下看来不然——辉煌的凤袍配五凤衔珠凤冠,尤其是那涂得血红的丹蔻,都是在昭示她内心的空虚吧?思及此,老太监几不可见地撇了下唇。
“的确没有想到,皇后数次上书丹药有害龙体,还曾被淑妃那个蠢妇嘲笑多管闲事,你因此赚足了贤德的好名声。谁能想到,那些方士居然是你的人,你藏的好深啊!朕即位初始即服丹药,这么多年筹谋,皇后果然不愧为文相后人啊!”
“陛下不服?您完全可以不服丹药,远离方士啊!您要做个有道明君,像您的祖先永定帝一样开疆扩土、统一天下,建立不世功勋,是谁也拦不住的,不是吗?”
皇后没有看皇帝,只看着自己肩头上绣的五彩凤凰,满脸讥诮。
“那皇后手里既然有如此好牌,怎不早用?何必在佛堂里恶心佛祖那么多年。”
“呵呵……”
对与皇帝的讥讽,皇后也不恼,抬手整理了自己的裙裾,才说:
“陛下方才还记得臣妾是开国功臣的后人,此刻怎又忘了?我们文家人会干没有把握的事儿吗?”
慢慢踱到龙床之前,皇后看着完全无法动弹的皇帝,杏眼里有伤感一闪而逝:“姬构,你也有今天?我十五岁进瑞王府,做你元妃,本想与你琴瑟和鸣,共襄盛举,成为一代佳偶,可惜你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我。我原想,你心里没有我便罢了,起码我是皇后,我的儿子将来是这大好江山的主人,可我又失望了,你居然没有打算传位给我的儿子。”
怒意上涌,皇后眸中一片凶厉,她大着胆子,用手捏住了皇帝的下巴,皇帝竟已毫无反抗之力。
哈哈,这个人如今真的是任她宰割了!皇后轻蔑地说:“谁也别想夺走我儿子的皇位,就是你也不行。”
皇帝的身体是木然的,他中毒了,比身体更木然的是他的眼神。
“呵呵,那我亲爱的皇后,这殿外卫士的调动又是谁所为啊?”
“这啊……”
文皇后又坐回榻上,理理衣袖,得意道:“陛下大约不知道吧,禁军统领秦子仰是我的表外甥呢,许之以利,晓之以害,他当然肯听我的,从来——富贵险中求。”
“原来如此!”
皇帝再不多言,文后却感意犹未尽,她笑道:“当然,臣妾也要感谢陛下,将淑妃那个蠢儿子送到宫外,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回来,再也没有人能同我儿争抢皇位了,哈哈哈哈……”
满含深意地看了皇帝一眼,皇后笃定道:“淑妃虽然跋扈,却是个多情种子,一心想笼络陛下的心。她多天真,心丢了的人,哪里还捂得热,不但捂不热,还变得残忍……”
皇后无所顾忌地坐到龙床上,紧挨着皇帝,不知道还以为帝后多么情深呢。
紧盯皇帝的脸,皇后冷冷问:“陛下,明月金珠没有丢吧,您忽悠您的三儿子去江南,打的就是让他吃苦丢丑的主意吧,在江南就是没人对老三下手,您也会在回京的路上派人下手吧?”
终于皇帝麻木的脸容有了皲裂,他避开了皇后探寻的目光。
“呵呵,我猜对了!我就说嘛,淑妃还一直得意洋洋,以为她圣宠不衰。其实,她得感谢他有个好哥哥,肯替她谋划一切。要不然,就凭那两母子愚蠢的样子,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呵呵呵”皇帝亦不甘示弱地笑起来:“她是蠢,是真的蠢,总比你这样一条毒蛇强一点!”
掏了掏耳朵,皇后不怒反笑:“臣妾没有听错吧,陛下说我毒?一个杀了十几个兄弟手足的人,居然说我毒,真是个好听的笑话。”
“朕的确是杀了手足,可他们都是帝国的蛀虫,毫无建树不说,生活穷奢极欲,还妄图染指皇位,自然不能留他们祸乱江山社稷。”
皇帝终于不再淡定,开口问:“既然皇后跟朕都如此坦诚相见了,不如告诉朕,十八年前,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八年前哪件事?臣妾不知呢。”
皇后装傻。
“十八年前,那个夜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定坤为什么会出现在林美人宫中?”
“就是陛下知道的那样呗,他觊觎先帝宠妃美貌,借醉酒侮辱了宫妃而已。”
皇后显然不愿多谈此事。
“你胡说,藏地的丹朱卓玛公主美貌善良,对徐定坤一往情深,扬言非君不嫁,徐定坤都不为所动,他会饥色到冒险侮辱宫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