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胤承匆匆赶往奉天殿,奉天殿外拱卫司的侍卫刀戟林立,远远见宫门处人影呼喝,火光四起,刘瑾站在殿外候着,胤承耳力极佳,隐约听到几个字眼:“湘王活捉……俱已伏诛……”
胤承刚要迈步进殿,刘瑾上前将其拦下,道:“陛下口谕,若殿下前来,先在殿外候着。”说着,他暗中给胤承使了个眼色,示意其莫要莽撞。
直等到后半夜,身上犹带着血腥味的陆庸从殿中出来,元朔帝也未曾叫胤承进殿。
陆庸见站着的胤承,想起今日在迎亲路上受得羞辱,他眼中暗芒一闪,道:“大宗师并非世俗人,招惹惹凡间事有违天道,天必谴之。听闻今夜大宗师已经连夜出城,这下,可没人在您身边庇佑您了,殿下。”
胤承笑意温和,绵里藏针:“孤以事父事君之心待黎民百姓,就算没有师父庇佑,仍有万民祈福。”他说是御道上陆庸受百姓围攻之事。
陆庸冷笑道:“殿下现在确实在百姓中有口皆碑,不过,还是听臣一句劝,小心收敛些,当心枕边人。”
胤承给满朝文武留下敦厚温和的形象太甚,陆庸只当胤承这次是在萧绥铁腕相帮下撞了狗屎运。他可不相信,李蘅芜那样心机手腕都不缺的女人费尽心思只为嫁给这样一个窝囊,她的目标绝不仅仅是个皇太孙妃——
那日秋宴,他被李勋的人支开了,后来听闻那女人将国公夫人和湘王世子妃耍得团团转,还与兰阳郡主有说有笑,同坐而食,不知是否是燕王的人……
陆庸当然不信是兰阳郡主误食那碗带毒的苏和汤,他只当是燕王夫妇也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思,不想让女儿嫁给皇太孙而煞费苦心,甚至不惜让女儿毁容……
也对,待回到燕地,服下解药,等三两年后,再用个什么寻到神医帮郡主恢复容貌的名目将兰阳放出来,倒时侯也不耽误兰阳嫁人。
陆庸这一番猜测,这还要感激李勋把陆庸支开,如果秋宴当日陆庸在场,他绝对会发现其中的猫腻,可惜他听到的只是眼线的转述。
胤承稍一联想便明白他心中所想,他暗笑陆庸被萧绥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面上眉头紧皱,做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紧张之态,道:“你什么意思?”
陆庸意味深长道:“今日迎亲,我本该与殿下说的,奈何老谷主在场……”他舌尖自唇角一舔,眼神阴柔粘腻如毒蛇:“皇太孙妃的味道,甜得……与众不同。”
胤承明知他在信口雌黄,心中仍忍不住升起一股怒意,冷声道:“陆大人慎言。”
陆庸这些年第一次见任人搓圆捏瘪的皇太孙面露愠色,深感快慰,意味不明道:“口说无凭,殿下回去对自己的新娘子问询一番不就知道了?”
胤承反唇相讥:“相较于这空穴来风的传闻,孤奉劝陆大人关心下后院,四夫人风流之名,如今已名满郢都。”
陆庸脸色铁青。
秋宴他当着四夫人的面给李蘅芜送螃蟹一事本就欠思量,四夫人回家之后就没见过笑脸。而四夫人为当世才女,多有男子倾慕,其中便有她那愿意终生不娶,只愿与她毗邻而居的表哥。
表哥见四夫人郁郁寡欢,竟爬起他陆府的墙头,被拱卫司的侍卫当场捉住,一顿板子也就罢了,只是此事传着传着便变了味,说是指挥使陆庸年事渐长,无力满足十三房夫人,惹地四夫人无奈之下只能夜会情郎……
至于会情郎做什么,大家都懂。
在胤承这讨不了好,多说无益,陆庸临行前,扭头对胤承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道:“殿下还是小心些,相较于那些旁的东西,还是思虑下,储君的位置,可还安稳?”
胤承不为所动。
置之死地而后生,想来这处处顺遂的指挥使,永远不会明白。
因着胤承大婚之夜在奉天殿外等了一夜,元朔帝便叫刘瑾亲自送胤承回青木宫,一路无言。
待到青木宫前,胤承突然问道:“那茶,陛下还喝着?”
刘瑾垂着眼皮,恭敬道:“指挥使见陛下喜欢,前些日子又进了一些,陛下日日茶杯不离手。”
胤承淡淡道:“甚好。”
他俯身作揖道:“多谢今日总管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