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在村子里的地位有所上升,不仅去年赚了一笔,还有宝贵的养殖经验,一时间人们对高脚六客气了很多。人们说起那憨憨的大高,可真是傻人有傻福,啥也不想一门心思跟着干反倒口袋有着落。
高脚六沉迷于酒桌上的捧抬,凡事都答应,只是可怜了大高,每天都要接待好些个抠养殖细节的人。
这天高脚六刚从魏老三家喝了顿酒,转头又来了庄家,这魏老三便是魏同富的堂弟,那个和庄家多少沾点亲的人。
庄鹏正坐在窗台下梳理网衣,余光瞥见高脚六假意没有看见,庄丰年把他请进屋子,不用说酒又摆了起来。
刚喝了两盅,高脚六忽然神秘兮兮开了口,“庄老哥,你知不知道魏家有一张摁满手印的纸?”
“知不知道又怎样?”
“我听魏老三说,那张纸做不得数,当年之所以有这张纸,是魏同富要把人们绑定在魏家塘,集中养殖、互帮互助,实际上就是为了在纸面上把人们笼络起来,一起对付钟家。”
“老六,你可不要乱说,依我看那魏家塘团结得很,怎么就不作数呢?”
“是我没说清,养归养卖归卖,是在卖鱼方面不作数。”
庄丰年忽然怔住,背对着屋子的庄鹏一下子抬起头来。那张纸上的内容,庄鹏很有印象,上面没几个字且都是空泛的口号,很有一种“集结令”的感觉。
“作不作数,你都没有和我说的必要吧。”
“庄老哥,魏同富和水产合作社签了协议,但那协议上只签了他一个人的名字,他以为靠那张纸就能把魏家人约束在合作社。可是说白了,哪有什么魏家塘钟家塘,不过是集体围塘合起伙来干营生,自家那块还是自家说了算。”
庄丰年低着眉,高脚六这个一壶酒两脚泥的人,话说不到这个份上。而魏老三不一样,那人做过两届支部会计,出了名的精明能算。恰恰是明白了魏老三指使高脚六探风,更让庄丰年急上心头。
“魏老三还说什么了?”
“他呀,逮着你家庄鹏一顿夸,说如果走合作社,按照海带的比例抽成,庄鹏一斤得少卖一块多。现在靠自己闯出了岛,今年必定又是高价,村里哪个不眼红,你家小子才是人人该傍的大款!”
庄丰年有点提不动杯了,说身体有些不舒服,高脚六见状识趣地离开了,前脚后脚,庄鹏立马走进屋里。
“都听到了?”
“老庄,这下麻烦了。”
庄丰年沉吟半晌,“这个魏老三心思很多,他这是先来透风了。魏家不像钟家,钟秀在钟家说一不二,但魏老三这些人有的都是女婿,所谓的家族观念不过是魏同富一人在那硬撑着。”
庄鹏点头道:“我看出来了,而且魏老三已经摸清了咱家和合作社的差价。”
“一斤差一块多,保守说他出货三吨,将是六千多的差额,仅仅这多出来的部分,就是往常两年海带的收入,动心起意是正常事。麻烦的是,有魏老三就有魏老五、魏老八还有那些女婿,只要魏老三开了这个头,我家的人来人往将比支部还频繁。”
庄鹏已经想到了这些,选择无非两个,要么帮要么不帮。可问题是如果帮,大半个魏家塘都来庄家塞货,事情必将在长屿岛闹大,一个渔户带着渔民和水产合作社搞对立,从前都是自家事,这样一来就变了性质。
真闹到那个地步,庄鹏将被抓为典型,一刻都休想消停,要知道海沟十三岛处处都有合作社,而合作社们必然会以生存之类的缘由告到镇上。
可要是不帮,庄家必将千夫所指,只顾自个富、不顾邻里穷,有点钱就黑了心,估计什么难听的话都会冒出来,庄家的境况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