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杰了然庄鹏的处境,但他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反应,因为被孤立的滋味,他已尝过很多年,在江舟水产圈,旗子营就是长屿岛的九号塘。
长平饭店后的悠叶茶馆,杨杰又在等人,只不过这次是郑万洋约他在先,说好的时间,郑万洋却迟到了快有半小时。
这天的茶馆不太平静,竹林外不远处,不断响起打桩机嗒嗒嗒嗒的刺耳声音。
郑万洋给杨杰带了两条上好的香烟,乍一落座,郑万洋便道了个歉,“开业那天没能捧场,对不住啊杨经理。”
“郑经理言重了,缺这少那问题多多,不得已才匆匆忙忙开了业,本也不好意思广邀宾客。”
短暂沉默,郑万洋似是忽然意识到这场是他做东,招呼着服务员上来在单子上划了个勾。等茶一上来,杨杰目光微动,有些事算不得规矩,只是一种习惯,郑万洋点的是一壶武夷红茶,气候差异红茶更适合北方人,很多江舟人一辈子也没喝过一口红茶。
“这次请杨经理来,是想告诉你真该感谢一个贵人。”
“贵人?何人?”
“庄鹏。”
“哦?”
“如果没有他,旗子营还得为金水嘉台的远程货奔忙,可他一出现,立马让旗子营在水产圈大放光芒。江舟最早的大黄鱼,被你们叼到嘴里,只能说命里当有!”
“郑经理就别把事情捧那么高了,我也用不着感谢庄鹏,只是两个救急人互相帮衬罢了。”
郑万洋摇起头来,“我想杨经理把自己看得太低了,我说的感谢是对过去的告别。杨经理可以主导旗子营的运营,向上是新局面下的水产大势,左右是共谋大局的同僚伙伴,今后何须对一介渔民有所牵念?”
“郑经理的话,我不太懂。”
“今秋长屿岛大黄鱼的货量至少三百吨,把它们运到江舟是我的责任。也是今秋,南平岛养殖有一百吨石斑鱼、三象港的生蚝有七百吨,把它们带到江舟是另外那些合作社负责人的责任。”
杨杰抿了一口茶,确实是他从未尝过的味道,不得不说,郑万洋的话极为诱人,他说的不只是两个品种,而是一种秩序。可以预见,花跳泥蚶小黄鱼这类市面上的抢手货,这些水产合作社都有大资源,这个团紧得很。
“杨经理,说白了我就是条上下游的纽带,下游的事你不必操心,我可以让你融入上游。所以说,我今天是带着邀请来的,只要让庄鹏成为过去,欢迎加入江舟水产大家庭。”
要说不起意那是假的,多年以来,杨杰顶风冒雨硬着头皮走,没少挨了嘲讽奚落,上了合作社这条船共赴远大前程,他本不该犹豫。
可杨杰又觉察到,看上去是他们两个人在商榷,可此一席间的主角却是庄鹏。郑万洋以庄鹏开头、以庄鹏结尾,许以一个多年不受待见的水产城莫大利好,缘由定然还是庄鹏。
长屿岛一定有他不知道的故事,郑万洋一定在防备着什么重大变数,这才不惜动用猛力撬动旗子营。这让杨杰忽然又想,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只是昙花一般的闪现?
他与庄鹏只打了一场交道,但印象格外深刻,恍然间他似乎又明白了为什么郑万洋如此不踏实。
“郑经理,我无法决定所有事,容我点时间,我会给你答复的。”
“不知是怎样的时间?”
“一周之内。”
“可以,我等你。”
忽然间郑万洋望向竹林,竹林外的打桩机又开始工作了,他扶了扶墨镜带着一抹笑意,“你听那声音,像不像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