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如这样,这笔钱就相当于洪家人借你的,等洪家人宽裕了直接还你就是。”
“不要!我不要!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雷九奎倏然紧张起来,是庄鹏见过最无措的一刻。
“庄鹏,这钱是你借我的,你早上吃燕窝、晚上喝茅台,全花在日常开支上了,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有毛病!”
“你认不认!你要认了这钱就当不存在!”
“那我认,还得谢谢你让我那么挥霍。”
雷九奎平复许多,看到庄鹏口袋有包烟,腾的一下抓了过来,一口下去快炸出个烟雾弹了。
“流年不利底又光了,聊点正事,你老哥我现在穷得年货都办不起了,你得匀我点,算我借你的。”
“我没钱!”
雷九奎一拍桌子,“你没钱还借钱!”
“办不起年货你骗鬼呢?小弟一箩筐哪个不供着你,至于你来这乡野村下剥削?”
雷九奎气哄哄,“这两年查得严啊!我那个小团体不能再撑了,屁大点事都能把我搞到局子里去!”
“你说说你那些行当,有哪个是不挨查的吗?”
“少来教育我!我雷九奎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你也不用防备我,我凶神恶煞都写在脸上,你该防的是那些笑面虎!”
这话让庄鹏一时沉默。
“你爱信不信,我是真拿不出钱来了,你缺年货就拿点风鳗走吧,这玩意撑门面。”
雷九奎不想再多看庄鹏一眼,扭身就到了风鳗架子上,他置气一般拽断绳子,一个肩膀搭两条,给庄家卸了一半。
“有个老厨师说西北风是鳗鱼最好的厨师,西北风,合理!真他娘的合理!”
脚步声渐去,庄鹏以为雷九奎走远了,可转瞬间他又折了回来,只见他把四条风鳗夹在腋下,像搂着一捆柴。
“庄鹏,不管人还是塘,我的租约都是两年,投了多少钱你应该有数。来年这仗你要是打不赢,我抓你去小屿村游街,鸡蛋烂菜叶砸死你个王八蛋!他奶奶的,以毒攻毒还能搞出个毒气弹?老子不信!”
庄鹏的郁结又多了一分,从前他看长屿岛人情百态,心里总是嘀咕不就是养个鱼的事,何以怪乱丛生、手段迭起。
此刻他才意识到,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主导着某种逻辑,手段只是表象罢了。就比如当下的自己,看上去是村里唯一还在执着于大黄鱼的人,实际上他是一对骰子,牵动的不止庄家之运,若能摇出更好的点数,改变的是一撮人的命运。
而奇妙之处在于,庄家洪家雷家,远洋之旅甲板上的故事结束了,甲板之外无尽缥缈的征程,仿佛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