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们只是用催眠,仪式和精美的古物拟造了一套完整的神话体系,以古泰拉上的北欧神话为蓝本,呼应以如尼文书写的符文。为了催动这种符号,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以及更糟糕的东西。
但那雾气中确实开始浮现了影影绰绰的存在。芬里斯上的灵能者比率以不正常的效率激增,诡谲的梦境在人群中出现,许多战士开始念诵莫凯之名,他们的斧头上散发出异样的血气。此外,这种不知名的力量在抵御混沌的时候效率意外得高。
“刚开始,我们怀疑过混沌干扰的可能。”雪莱如是说。她邀功般地告知尼奥斯他们的检验方法,他们勃勃的野心和事后的惊怕。“这是第一次尝试,或者说第一次成功的尝试,我们必须谨慎。”
当用神话和信仰进一步裁剪塑造这些未成形的亚空间实体时,雪莱的记忆就中断了
雪莱看着尼奥斯神情的微妙变化,睫毛抖了抖。“啊……很冒失,我承认,但效果不能说坏。老实说,我曾经恨过你。但现在也不那么生气了——至少在这几十年。外面过了多久?”她狡黠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迟早会用自己这尊真神来代替我们的伪神。”
“万年。”尼奥斯开口,“但万年后你依旧坚持着信念,只是形容扭曲,面目全非,满心怨恨。而我也如你所愿,用一个超凡入圣的形象来引领人类。”
她怔住了,栩栩如生的脸上写着茫然。半晌,雪莱才摇了摇头,轻声问:“那人类呢……”
她抬起眼睛,无助的神色被尼奥斯尽收眼底。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编织一个美丽的谎言,来抚慰这个在亚空间中迷失的灵魂。或者,他也可以忽视这个梦中之人。他知道她的思绪只是短暂失落,因而记忆不全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尼奥斯只要没有必要,就不会去说谎。即使他知道会带来什么结果。也许是他与生俱来就缺乏虚伪,也许只是因为……愧疚。对于那些追随他的人,愿意为他的理想效死的人——不管他们自己如何解读这种理想,以及如何看待他,尼奥斯总是尽可能地对他们坦诚。
“在灭亡的边缘挣扎,缓慢滑落混沌的喉管。”他说。
像万年前以不悦结束的会面一样,雪莱的表情凝固了。她的嘴唇颤抖着,嘴张开又合上。
和一万年前几乎没有差别的质问响起。“我们犯了什么错?”泪水滑落她的脸颊,“你竟要让我们沦落到此等下场?而等到我们堕入地狱,你又姗姗来迟作莪们的王。我们在你眼中卑贱至此吗?”
尼奥斯静静看着她。对方的形体已经开始闪烁不定,她快要醒来了,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已经开始缓缓褪色。上一次,面对她的质问,尼奥斯默然不语。万年又万年,他已经习惯于缄默不言,独自做着自己的工作,偶尔寻求别人的辅助,而非帮助。
然后歇斯底里的尔达毁坏了他的实验室,将他们共同的儿子们投入亚空间的乱流中。她愤怒地诅咒着自己曾经信誓旦旦追随的理想,那双眼睛里满是恨意。而同样一双眼睛曾经装满憧憬与热烈。
他最古老的伴侣怒斥尼奥斯丢下了她,走上了错误的道路。但尼奥斯从未认为自己有过同伴,他只是走着自己的旅程,然后偶尔和人同道而已。不知为何,这些人的怨恨与其说来自于他走错了路,不如说是因为自认为被抛弃。
“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做。”人类之主,最古老的永生者说。有那么一瞬间,他的面容满载疲倦和忧郁,脊背佝偻下来,变得衰老又可怜。“我不知道如何拯救你们所有人。”
雪莱倒退了一步,两行清泪从她闪烁的面颊上淌下。
“不。”她说。
在她身后,惧亡者和古圣的战争继续着。起初这场战争是压倒性的惨败。但当惧亡者找到第一个在恒星上吸吮的存在,并开始视其为神时,银河系的命运被倒转了。拥夜者进入了惧亡者为他铸造的活体金属身躯。
“我不是你想要的神,雪莱。”尼奥斯对她说,也对过去,现在和未来的许多人说。他指向拥夜者黑暗而扭曲的轮廓,顶天立地的镰刀收割着万千生灵。“这种东西才是神。”
在品味到惧亡者的恐惧和死亡之味后,拥夜者几乎立刻抛弃了恒星喷薄出的光热。他以血腥和杀戮统治了这个短命的种族,让本就阴郁的惧亡者知道了何为更深重的绝望。他的饥饿很快就蔓延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试图用其他种族的生灵来满足自己的胃口。
很快,几乎整个银河都沦为了拥夜者与其他星神的耕田。它播种着无尽长夜的恐惧,收割死亡和惧怖满足饕餮欲望。它的形象诅咒了万千文明,甚至包括新生的人类——神话中手持镰刀的死神形象,就脱胎于它在人类头脑中印下的久远恐惧。
当现实宇宙陷入苦痛时,战争、暴行和欲望同样在亚空间激起了一串又一串的涟漪。仿佛苦难还不够多一般,在这被搅动个不停的乳海中,升起的并非光华万千的宝物,而是新的黑暗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