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那一个小环苦恼着。他没给别人戴过戒指,之前看到那人的戒指摘下来,都是扔了给他,让他自己戴上。他也不知道拥抱的时候,他应该要由肩头拥住后背,而不是依在小爱的肩上环住她的腰。
从前,没有人给他学习照顾人的机会,他永远是被照顾的那一个。
今天,难得拍的是他和小爱闹别扭的戏份,总算可以不用别别扭扭地装柔情了。
导演喊了“开拍”,秋期盘腿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玩着游戏。他倒是实诚地真开了游戏在玩,美其名曰“真实性”。倒是许久不玩游戏了,之前是没时间,后来是没兴致。
小爱戳了戳秋期:“你就不能不玩游戏陪陪我嘛。”
秋期玩得投入,乍听到这句,猛然一个愣神。这句话之前总是会在另一个人的嘴里冒出来,他会埋怨秋期只顾玩游戏不理他,他会故意挠着秋期的痒痒捣乱,他会假装生气板着脸不理秋期。那么多张生动的脸,一下子全涌到了秋期眼前。
他猛然转头回去看向小爱。
这一转头太猛太快,摄影大哥没来得及调焦,镜头上顿时糊了一片,导演喊:“卡!”又回头吼摄影大哥:“焦点呢?”
秋期看着小爱,喃喃低语了一句:“联赛,焦点呢?”
小爱听不懂,疑惑地问秋期:“啊?”
秋期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没啥。”
重新拍,小爱戳了戳秋期:“你就不能不玩游戏陪陪我吗?”
秋期端着手机,神情专注:“你先自己玩会儿,过会儿和你看电影。”
小爱无聊地从茶几上划拉过来一本杂志,随意翻着,嘴里碎碎念地埋怨着:“整天工作忙忙忙,好不容易休息了,不忙了,又忙着玩游戏了。”她的目光停留在杂志上,仔细看了看,侧头看了眼秋期。
秋期权当没听见,还是聚精会神摁着手机。
“卡!”导演喊过了,场务一群人立即涌上去换布景。
小爱走下沙发,拍了拍秋期的手臂:“这不是你之前合演的那个嘛,丘为予,是吧?”
秋期一怔,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了杂志。
果真,一身暗枣红色西装的丘为予,长身玉立,脸色一贯的清冷,一只手抚着自己的嘴唇不甚性感,从那冰冷的眼底流淌出的,是越发凝重的冷漠和疏离。
页面上端一排鲜红的大字歪歪扭扭地冲进了秋期的眼里。
“丘为予告白郁茜,我的爱人姓yu”
秋期脑袋里一轰,似乎有什么断了一样,胸口的疼没和他打一声招呼,突然就流遍了全身。
“嗯,是他。”秋期怔怔看着翻开的这一面。
下了戏,秋期没有回工作室,难得的,他回了家。
很久没有回来了,不知在拍什么,他总觉得家里到处都是丘为予的味道,他不敢让自己在这味道里沉沦。
可今天,他突然想回来了,他站在屋子中间,看着全都关的紧紧的窗户,走过去一扇一扇全都打了开来。屋外的冷风顿时灌了进来,房里的空气终于有了一些活的气息。
秋期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把里面都已经长了霉斑的食物清理了出去。又拿着抹布把家里仔仔细细擦了一遍。他要把家里彻底打扫干净,把所有丘为予的印迹统统清除干净。
他用力地蹭着沙发的扶手,把布探到夹缝里去擦灰的时候,一个晶亮的硬物飞了出来,撞到墙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就滚落在地上,滴溜溜转了几个圈,轻轻地一声“啪”,这物件躺在地上不动了。
秋期走过去,捡起来放在掌心,是丘为予挂在脖子里的那枚戒指,不知怎么卡在了沙发的缝隙里。
是不是也该扔了?连同他自己的那枚?
还留着干嘛呢?他都已经公开有了爱人,这戒指也已失去了原来的意味了,留着它干嘛?
秋期拨弄着戒指,它在掌心里泛着冷冷的光泽,秋期像是看到了丘为予冰冷的眼眸。
扔了吧,都扔了吧,好好重新开始。
可是,秋期不舍得,硬了几硬心肠,还是将这枚戒指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与自己那枚一起静静躺在首饰盒里。
终究还是舍不得的,秋期没有办法抹去,当丘为予拿出这两枚戒指时,那眼里灿烂的笑意他也没有办法抹去,丘为予将这枚戒指挂在脖子里,小心翼翼地贴着心口,不时伸手去摸一摸的小动作。
就像秋期没有办法抹去,丘为予那么多的点滴,都早已在他心里扎了根,除不去。
当他知道丘为予有了爱人,当他知道丘为予真正放下了手,秋期心里坚守的堤坝坍塌了。他以为丘为予会等着他,他还记得丘为予临走前那一句“我等你”。
可是,为什么不等了呢?为什么就这样放手了呢?
原也怪不得丘为予啊,是他先放了手,是他逼着丘为予放了手。
哦,他想起来了,打从一开始,就是他死缠烂打,非要丘为予喜欢了他不可。他和丘为予一起那么久,久得他都差点忘记了,丘为予原本就不是同性恋,他是喜欢女人的啊。
秋期垂着手,失神地站着。他觉得胸前有一个豁口,正在迅速变大。他觉到了疼,好疼,他抱着胸口,蹲了下去,跌坐在了地上。
那么久,分开那么久,他没有哭过一次。此刻,不设防的,眼泪像是失控了一般,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从没有这一刻,他如此的想念丘为予,想得心肺都揪在了一起,想得身体都止不住的抽搐痉挛。
他死命地咬住唇,不让哭声溢出唇间。偶尔一声、两声压抑的抽泣溜了出来,像是打开了闸门一样。秋期颤抖的嘴唇,再也无力压住,撕心裂肺的哭声爆发了出来。
终于,终于,他还是失去了他。
秋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恍恍惚惚之间觉得全身酸疼得不行,碰都不能碰一下。喉咙口像是被火烧过了一样,粘膜都粘在了一起,连口水都咽不下一滴。
他想倒杯水喝,可连头都抬不起来。他模糊的意识里跟自己说,於秋期,你不能生病,你只有一个人了,没资格生病。
秋期费尽全身的力气从旁边把手机挪移了过来,强撑着眼皮,给吕郝打去了电话。
吕郝和高厚赶到的时候,看见的是秋期躺在客厅的地上,全身都蜷缩着,喊了几声也没有回应。
吕郝慌了,急忙上前去扶秋期,触到秋期的手背,烫得吓人。他又探上了秋期的额头,难怪他电话里无力地低喃着,喊吕郝来救他,果真是发了高烧。吕郝看着秋期的脸上红得离谱,整个头软绵绵地垂在他胸口,嘴唇上已有小碎皮翘了了起来,脸上似乎有泪水残留的痕迹。
这是怎么了?拍戏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怎么下了戏没多久,成了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