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殿里头,宫人井然有序地候在一旁。
任云霏沐浴后,倚在软榻旁由着宫女擦拭乌黑长发。
“殿下还没回来?”她轻声问道。
大宫女回道:“殿下今夜又在天光殿会客,传人过来让娘娘您早些睡罢。”
任云霏拿起架子上一册诗集,低头续瞧了起来:“不妨事,我再等等殿下。”
大宫女梳着太子妃微干的青丝,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道:“娘娘这几日都没睡足,还不是因为等晚归的殿下。”
任云霏双眸专注着暖黄的纸面,面色淡然,并未接话。
大宫女嘴微撅,在身后嘀咕道:“殿下近来越发忙碌了,娘娘您猜奴婢今日瞧见了什么?”
“琴砚,”任云霏停下翻动纸张的手,心平气和地说道,“叫人去瞧瞧替殿下煨着的银耳羹。”
琴砚叹了一口气,放下木梳转身去吩咐小宫女,接着她站定像是又思索了一番后,便走回去朝太子妃直言道:“奴婢今日在前头瞧见殿下的人招待客人。”
任云霏已然又看起了新的一页书,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大宫女却是已想将话说下去了:“殿下谋事操劳,可奴婢想不通,为何咱们东宫竟然还接待起了后宫中人?”
任云霏挨在书边的三指微顿,接着说道:“许是一些故交吧。”
琴砚果断摇头:“那是奴婢以往从未见过的宫人面孔,若不是见其衣袍之下的宫鞋,奴婢也差点儿没察觉那人竟然是出自后宫的宫人。”
东宫无缘无故同后宫哪一殿有了往来?这可不算是小事了。
琴砚说完后见太子妃竟然并无反应,替她着急道:“娘娘难道不担心殿下与生人相交后,若是牵连什么弊害?”
任云霏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册,侧过脸来看着她:“你没见过……我嫁到东宫几年了?”
琴砚小声:“六年。”
任云霏柔声道:“我入东宫才六年,你是我的陪嫁婢女,你怎就能如此咬定你未见过的宫人便是东宫之陌生人呢?”
琴砚耷拉下了脸,轻轻嚅嗫了最后一句:“可奴婢瞧着那宫人的年纪也不大……”不怎么像是殿下曾经故交的宫中老人。
任云霏却不再多言,又沉进了诗句中。
殿外传来了一行脚步声,接着帘子就被人掀起。
任云霏闻言回头,展颜笑着迎上楚承宇。
楚承宇将手中的斗篷扔给大宫女,揽住想行礼的任云霏,带她一同坐到榻边:“孤不是让你先歇下么。”
任云霏接过宫女呈上来的银耳羹,淡笑着摇摇头:“妾还不困,便等着殿下回来。”
楚承宇吃下小半碗银耳羹。
宫人们熄了多余的灯烛,轻声退出了寝殿外。
楚承宇将任云霏的后背环进自己的怀里。他的衣襟带着夜色的微凉,再往里是和暖的体温。
他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喉中掩着一丝疲倦,像是闲话家常般:“今日的太极宫有些热闹。”
任云霏乖顺地靠着他,接话道:“宫中哪一日不热闹了?”
楚承宇闻言,喉间闷了一声笑,不置可否。
任云霏没有接着问,楚承宇自顾缓缓说了下去:“自新皇登基后的半年以来,如同摆设的后宫今日倒是冒出了有趣的动静。”
任云霏随手摆弄着自己的青丝发梢。
楚承宇道:“当今后宫人稀,内官们领着俸禄养着闲活,今日尚寝局破天荒忙活了半日,没成想日落之后还是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