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果儿的确能干,不消个把时辰,就把贵女们的来路打听的八九不离十,衣服打扮虽探不到具体,却也得了句话,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祁汐原本还在犹豫是否要藏拙,一听了这消息,哪里还敢怠慢半分,可算拿出十二成的心思来打扮,早早就把自己准备妥协,等着援引太监来接。 她们这些待嫁贵女们得提前到达中体殿,先跟殿内专管礼教的嬷嬷,现学个规矩,万不能在龙颜前失了礼分。 一群鲜嫩的姑娘们聚在一起,格外赏眼,哪一个不打扮的尽善尽美,哪一个不是花容月貌、绰约多姿。祁汐自诩有张不凡的脸,也拿出了最出彩的一套行头,却也俨然湮没其中,半点浪花都打不起。 迎秋宴定在酉时三刻,姑娘们却提前两刻就站在,堂院东西两边的位置后头等待,正好有幸能观察一番宫中的大小主子们。 期间,最先到场的,还是主办这场宴会的淑贵妃娘娘,没过多久,庄妃就来了,德妃和贤妃也紧跟其后抵达,随后是康嫔、舒嫔等五品以上的妃嫔,娘娘们的位置都在西边,妃位都在前排,其中又以淑贵妃为首。 乐阳公主随贤妃一起达到,她坐到了东面前排最下方的位置,其余位子自然是留给哥哥弟弟们。 等她们安置下来,也只剩下一刻功夫,皇子们就该入场了,备受瞩目的当然是瑞王霁泽,他将近十六岁,生得风流韵致,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嘴角微微一勾,便能牵动女儿家的芳心。 七皇子秀澄刚满十三岁,身材却已是挺秀高颀,面容其实比他四哥精致,只是刀刻似的俊颜,却散布着孤高淡漠的气息,倒可惜了那双勾人的桃花眼。 十皇子兆涵和皇长孙轶淳是结伴而来,他俩都是六岁多,一个眉清目秀、聪明伶俐,一个粉妆玉琢、圆润福气,叫人瞧了就欢喜。 他俩后头,还跟着个令人诧异的主,长的倒是不凡,就是肤色偏黑,身上穿的有些寒酸,瞧着约莫七岁左右,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宫里还有个九皇子呢。 是的,明泓今日也来了,他的脸皮也算是练出来了,没人请他,也能屁颠屁颠,一路从国子监跟过来,反正在十弟和大侄子后头,也没人敢拦他,但凡进了场,往其他兄弟身边那么一站,就少不了他的座位。 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的,明泓深以为然,他要抓住任何机会,提醒他父皇,宫里还有他这么个儿子呢。 等儿子们都安妥,老皇帝也该入场了,在众人的跪拜声中,他徐徐坐到正前方的龙座上,望着右边空荡荡的凤椅,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 淑贵妃起身一伏,满含歉意地回道:“都是臣妾的不是,未与皇后娘娘确认时辰,臣妾这就派人去请,还请皇上恕罪。” 成宗收敛了表情,没回应孟氏,只问裘公公,“离吉时还有多久?” 裘公公答道:“回皇上,只剩下一炷香的功夫了。” “开始吧。”轻飘飘三个字,却没人敢不应。 裘公公的声音随即想起,“请诸位姑娘入场。” 祁汐随着队伍,徐徐步入厅堂,跟着众人行礼。她心里颇为不安,万万没想到,祁湄已狂妄到如此地步,这种场合,她也敢不来,就怕等会儿介绍到自己时,会被皇上迁怒。 “免礼,都不必拘束,就当是在自家赏月迎秋。” “小女遵旨。” 裘公公又道:“起身,抬头。” 正当一群女孩们垂目抬头,展现容貌之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唱和,“皇后娘娘驾到!” 此时刚到吉时,祁湄姗姗来迟,穿过娇嫩如花的女孩们,莲花轻移至殿前,顷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今日是盛装出席。 一身正红牡丹凤尾裙,外披金丝薄烟翠绿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风姿绰绰、袅袅娜娜。 青丝绾为惊鸿双髻,右鬓垂着凤涎流苏金步摇,左鬓横插一支九尾凤簪,映的脸庞光彩耀目,明艳不可方物。 肤如凝脂,眉似远山,眼如水杏,红唇轻点,眉间绘着牡丹花印,一举一动都牵人魂魄、撩人心弦。 本就绝色,如此精心打扮一番,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明泓竟都看痴了,脑中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句,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若不是耳边传来一声冷哼,他还陷在其中,醒了神,便往右手边探去,瞧见他七哥神色清淡,略有不耐地撇嘴,就知道是他发出的动静。又瞧瞧他四哥,人刹那恍惚,目光已身不由己,沉迷追随,一时难以自拔。 明泓心生不满,暗道,那是父皇的皇后,你们两个倒好,一个不满,一个不敬,真叫人不痛快! 成宗见了,也足足愣了片刻,哪里还记得之前的闷气,连忙走下来,要扶起盈盈一拜的祁湄,语气之中,不乏宠溺和中意,“皇后不必多礼,快入座吧。” 祁湄起身时借收拢金缕纱的动作,故意避开成宗的手,独自坐到凤座,回道:“臣妾身子不好,一番打扮费时费力,这才晚了些,可臣妾心里惦记着时辰,并没迟到,怎么就先开始了。” 裘公公方才还在感叹,皇后就是皇后,稍稍一打扮,就是艳冠群芳,无人能及,别人怎能抢夺圣宠。结果,夸的太早,忘了这位祖宗的性子。 女人们都在暗地里唾弃:给皇上甩脸色,跟皇上生闷气,也得看看场合,眼下是闹别扭的时候吗?你人比皇上来的都晚,皇上宽容大度不与你计较,还给你做脸,你倒好,竟还有理怪大伙儿没等你,反了天了,作不死你。 成宗顾及大局,并没发作,可场面还是冷了下来,帝后接下来,丝毫没有交流,祁湄更是全程冷脸,只不停地饮酒,没说半句多余的话。 姑娘们介绍自己,表现才艺之时,都是战战兢兢,生怕出一丝批漏,其他妃嫔们也不敢多说话,一场迎秋之宴,办的所有人都不痛快。 撤宴之后,成宗皇帝气呼呼地去密香阁了,身后紧跟着淑贵妃娘娘,想来又要火上浇油。 其他人也陆续离开,祁湄是最后走的,她像是喝多了,不肯回延福宫,也不愿让笑春搀扶,摇摇晃晃往御花园的小树林走去。 撇开了笑春,她来到一处奇特的连理柏旁,却被那盘曲纠缠的根枝一绊,差点跌倒在地上,千钧一发之际,被一双修长有力的玉手接住。 月色映照出他的容颜,她不由一惊,手中紧握的玉佩,就此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