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闪烁不定,心虚地说:“我刚才喝了酒的,才会烫。”
其实因为今天骆子轩的存心刁难,她一直都泡在冰水里,没能按时吃药。
“明天还要下水?”郭雁晖看上去并不信她的说辞,由衷劝她,“明天请个假吧。”
“主演都不好请假,何况我这个替身?反正明天我就搭一句台词,应该不会拖很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向他保证,“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和谁搭,还是那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
朱萸被他的话逗乐了:“什么小兔崽子,人家那是当红小生好不好?微博粉丝都好几千万了,要被他粉丝知道你用烟呛他,还喊他小兔崽子,能提着三十米的大刀,一路追到安克雷奇追杀你。”
“这么厉害啊?我好怕啊。”郭雁晖跟她一起笑,“所以是仗着他的几千万粉丝,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你?”
朱萸先是意外,诧异他是怎么得知的。
可后来一想,凭他这双火眼金睛,有什么是他看不见的?
“也算不上什么欺负,是我自己做事太莽,做什么都不过脑子,先惹了他。”朱萸对骆子轩的冒犯,倒是很坦然,“剧组里,没人敢对他这么冲,他当然要来找我麻烦。可他再怎么犯浑,也是小孩子脾气,今天闹完,明天就不会再来找我茬了。”
“小孩子?小孩子能有这么多鬼心眼?”郭雁晖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正经起来,“你进潜店以后,我看见他进来找你。他看你在睡,我听他让他的助理去找导演,说你想要在潜店休息一会儿,他留下照顾你,你们已经商量好了,就跟他坐同一架飞机回安克雷奇。你们剧组的人都被他骗了,才把你一个人丢在了潜店。”
难怪她醒来以后找不到其他人。
她暗暗有些吃惊。她一直只将骆子轩当年轻气盛的中二少年看待,从没想过他还会有这种复杂的心机,并且还会把这种复杂的心机浪费在她这种不值一提的路人甲身上。
“明天……你真的还要去么?”郭雁晖又提醒了她一遍,“那小兔崽子不是善茬。”
“剧组的人都在,总不会让他胡来的。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拖了剧组的进度。”
郭雁晖本想问问她能不能放弃不去,他可以去帮她去谈。
但话涌到喉咙口,他又恍然想起,他和她不过才认识两天不到,目前关系还停留在“室友”阶段。
他好像并没有这种资格插手她的工作。
他能为她做的,最多不过是像今天一样,一直留在潜店里暗自等她醒来,为她呛走那只小兔崽子,带她安全地回来。
所以斟酌一番,他告诉她:“那明天,我来接送你,你不要跟着剧组叫的飞机走。”
“不用了吧,”朱萸不好意思,“我又蹭吃,又蹭住,已经够麻烦你了。你忙你的工作吧。”
“我没工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明天不用去送货了?”
朱萸以为他现在就在爱德华家开的公司工作,对他如此空闲感到疑惑。
郭雁晖瞬间领悟了她的想法,向她解释:“爱德华要留在医院陪费恩太太,我早上才替他来送货。”
费恩太太之前被困在咖啡馆的时候,和朱萸提起过,说郭雁晖才刚来安克雷奇半个月。
她更加困惑了:“所以……你不是来安克雷奇工作的?那是……来这里旅游度假么?还是有其他的事?”
郭雁晖面部的肌肉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眸光微沉。
朱萸意识到她僭越了他们之间的安全距离,急忙道歉:“对不起,我就随便问问,你不用告诉我了。”
“其实……我本来也不知道我来安克雷奇干什么。”
在杭州送走孟续后,郭雁晖的确已经下定决心,要在来年开春时再尝试飞跃一次阿拉斯加的麦金利峰。
但在开春前的这段空档期,他既不想待在杭州这个令他身心煎熬的地方,又不想回纽约面对那些对他关怀过度的哥哥和孟家人们。
于是孟续走后,他就在阿拉斯加的地图上乱丢骰子,骰子最后滚到了安克雷奇,所以他就来了这里。这就是他一向的做事风格——不着调,从不问为什么,都是胡来的。
他只是听从命运的安排来到了这里,并没有什么原因。
郭雁晖望向朱萸,目光忽变得柔和:“不过现在,我好像找到一个理由了。”
“什么理由?”
朱萸等着他的答案。
郭雁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吐出几个字来,她却由于突然加重的引擎声和罩在耳朵上的耳机,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她摘下耳机来,又问了他一遍:“你刚说什么?”
他却笑笑,伸手拉回她的耳机:“我说,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吧,你眼睛好红。”
他以为是因为她在冰水里待久了,眼睛才会这么红的。
却不知道,她的眼睛是因为刚才为他落泪而红的。
虽然飞机已经切换到了自动驾驶模式,朱萸也不想再让他一心二用,默默闭上了眼。
郭雁晖很快就听见了她入眠的呼吸声,因为酒的缘故,比以往更浊重些。
他放下心来,全神贯注地盯着仪表,听见哗哗的风声打在挡风玻璃上,不像先前一个人飞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你为什么来?”
机舱里蓦然飘起朱萸的一句梦呓,让郭雁晖怔住。
他知道她在说梦话,应该是还在纠结那个她没听到答案的问题。
他确信酣然入梦的她已听不见他的声音,于是十分放心地卸掉玩笑的口吻,认真地逐字逐句,又把那个她漏听的答案重复一遍:“为了你啊。”
原来,是为了在这里遇见你,我才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