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鹧鸪天(1 / 2)竹上霜首页

酒足饭饱,大雨忽然滂沱。

皇甫思凝也不急着回府,一边又叫了两壶酒,一边静听着酒楼里歌妓软软清歌。

歌妓先唱了几曲小调,词曲平平,声音倒是柔婉可人。有一人道:“这无聊曲子有甚么好听的?换一曲换一曲!”一人拍了拍自己的钱袋,嬉笑道:“换一曲唱什么?我看不如唱《挂枝儿》‘五月端午’。”

歌妓羞答答地垂头,轻启朱唇道:“五月端午是我生辰到。身穿着一领绿罗袄。小脚儿裹得尖尖翘。解开香罗带。剥得赤条条。插上一根梢儿也。把奴浑身上下来咬……”

这淫词艳曲听得绿酒恨不得捂住皇甫思凝的耳朵,原地爆炸。

凤竹居然听得十分认真,待到一曲终了,众人嬉皮笑脸地叫好,发问道:“这个唱的是粽子?”

歌妓望向凤竹,怔了怔,脸忽然一红,声如蚊蚋道:“正是。”

凤竹若有所思道:“原来那个奇怪又好吃的东西还有这个讲究。”

绿酒扶额道:“不,不对……你这个乡巴佬绝对误会了什么……”

凤竹问道:“我误会什么了?”

她一脸正气,□□,魑魅魍魉无从遁形。

绿酒反而有点心虚,道:“这些都是桑间濮上,靡靡之音……对,桑间濮上。你知道什么是桑间,什么是濮上吗?唉,你这个乡巴佬,我和你说了,你也不会懂的……”

皇甫思凝咳了一声,道:“绿酒,够了啊,别老欺负人。”

绿酒难以置信地指着凤竹,道:“我欺负人?”

皇甫思凝当然不信绿酒能欺负得了凤竹,但又不好拉偏架,只道:“你又不是不清楚凤竹的情形。她灵智坏了,现下除了有几分力气以外,和孩童无异。你怎么能和脑子不好的人一般计较?”

被皇甫思凝指名道姓“脑子不好”的凤竹静静垂睫,毫无波动,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傻子。

绿酒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和她一般计较是有些掉价。

雨势如倾盆,仿佛天亦有泪。桌旁人谈话悱恻悲凉,亦如天泪。

这些人偷偷谈论的是一个名叫赤肚子的方士。此人自诩有一副仙丹,可以助人延年益寿。其术取初生婴儿烹噉之,或剉其骨以为粉,以是为延年剂。赤肚子有一土豪好友,家畜妾十余人,每当妾临产时,辄以药堕而如法饵之,又或偷买他人家中的初生婴儿,作为仙丹药引。许多人觉得此道罪大恶极,往官府报案,本以为本以为有名有姓,案情清晰,应当很快便有个了结,没想到如泥牛入海,几个月来迟迟没有消息,赤肚子与其友照样每日逍遥平安。

有人再一打听,才知道这案子一出,竟有不少京中权贵人争为交关求解免,竟是生生压了下来。据说其中还有当今丞相的干儿子牵扯其中。

凤竹对外界人文一无所觉,自然无甚感想。绿酒脸色很难看。

皇甫思凝的眉越皱越紧,尤其听到那些人谈论视幼童为非人之属用药,又说起皇甫云来的干儿子,实在恶心难言。心道:“做出这等龌龊事,这些人迟早遭报。”转念一想,“迟早是报应,晚也是报应。不如教他们早点受报,省得他们祸害更多孩童。”

她笑问道:“凤竹,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凤竹摇头。

皇甫思凝两手托腮,问道:“凤竹,我们去干一票大的,你行不行?”

如果皇甫府上的老管家在此,一定会因为她这土匪一样的发言迎风流泪。

凤竹点头的样子有些傻气。

皇甫思凝道:“我们去会一会那个叫赤肚子的方士。”

凤竹不言不语。

皇甫思凝伸出指头,道:“我们。我和你,两个人。”

绿酒欲言又止。

皇甫思凝道:“绿酒,你先回府,我若是三更还没有回来,你就报官。”

绿酒望入她坚定神色,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声,道:“是。”

皇甫思凝一动身,凤竹也忙不迭动身,像是个生怕被母亲抛弃的小孩子似的,紧紧跟着不放。她有点好笑,转身问道:“凤竹,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要去作甚么?”

凤竹严肃道:“去干一票大的。”架势比土匪还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