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青青心思翻飞间,只听一声脆响,似乎是东西落地碎裂的声音。随后就听赵允诚忍着怒意,冷声道:“你倒是很会推脱!这话,你敢在我这里说,不过是仗着母妃仁慈,本王便不会轻易处置你。实话告诉你,母妃见温霖县主时,我便在房外,温霖县主分明一句话都未开口!”
片刻后,赵允诚面带怒色从厢房中走出。顾青青看着他先是吩咐了人将楼船驶回,又命内侍下船通知岸上卫队准备回宫,目光扫过自己数次,却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心中各种滋味百转,终于还是走上前去,叫住他。
“王爷!”
赵允诚停住脚步,停顿了一瞬,才转过身,看向顾青青。他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深深地看着顾青青。顾青青避开他的眼神,低声在他耳侧快速道:“方才我进入厢房,确实未曾与娘娘说过话。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因为,娘娘他突然陷入了迷怔。她一直在重复地自言自语。”
“说的什么?”赵允诚声音有些暗哑。
“‘真像啊。’娘娘一直在重复这句话。”顾青青迅速说完,转身便要离开,刚迈出一步,就感觉一阵天旋,然后撞进一双半是哀伤半是温柔的眼睛。
“别动,青青。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很快,楼船靠了岸,侍女们扶着月贵妃上了马车,数百黑衣卫浩浩荡荡地护送着她朝南都城内驰去。
这场游宴本就是皇帝开恩,为让月贵妃散心准备的。前来赴宴的各府家眷,大多也都是冲着月贵妃和瑞亲王才来的。如今主角一离开,而且还是那么匆匆忙忙的阵势,不少人也没心思留下了。当即有心思活泛的,已经吩咐家里人赶紧跟上回城。
不到两刻,原本熙攘热闹的长亭已经一片寥落,除了杂役仆从,就只剩几家小户和表演的艺人们。月贵妃情况不明,顾青青也不敢耽搁,等狄春兰着人收拾好了车马,立即往城中赶去。
顾青青坐在马车中,反复琢磨方才楼船上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蹊跷。尤其那太医的话,尽管赵允诚没有信,但皇帝呢?皇帝对月贵妃究竟有多么爱重,整个南都无人不知。
倘若月贵妃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太医又咬死了不改口,那么不论太医所说是真是假,皇帝心中都难免迁怒。
顾家本来就树大招风,一个西北军,既是安邦之柱,也是帝王心头的一根刺。叶城的满地血雪,不是一桩事所导致的,而是日积月累的帝王疑心最终招来灭顶大患。
可怜顾家三代忠良,顾家的儿郎们只想着保家卫国,从不计较功名利禄,也不善阴谋诡计,临到了还相信只要自己问心无愧,那便有洗冤之日。
他们从未料到,所效忠的君王从来想的,就不是什么天下万民,他只关心自己的地位稳固。
思绪纷飞间,马车已经进了城门。顾青青左右思量,觉得现下回顾府并不妥当。正准备让人改道,就听前面迎面马蹄声响,紧接着马车停住。顾青青打帘看去,只见一个蓝衣青年正同连明说话。
那蓝衣青年同连明长得极为相似,正是连明的同胞长兄连清。连清与连明一样,都是赵允诚身边的贴身护卫。他此番匆匆赶来,必是赵允诚吩咐。只见他眉宇间隐有凝重之色,显然是月贵妃那边情况不妙。
果然,片刻后,连清打马离去。连明策马走到车窗前,低声道:“县主,王爷方才传信,浔阳长公主多日未见县主,甚是想念,邀您往府上一叙。”
浔阳长公主?自从三年前进了京,因父母故去,长兄又常在边关,家中没有其他长辈,与母亲有姐妹之称的浔阳长公主便请了圣令将她接入府中。长公主膝下并无子女,一直拿她当亲女儿待。直到半年前,皇帝给她和赵允诚赐了婚事,她这才返回家中居住。不过日常她仍旧时常去公主府给浔阳长公主请安。
而赵允诚虽然称浔阳长公主为姑姑,但与浔阳长公主之间来往并不多。一来浔阳长公主年少出漠北和亲,直至几年前方才归来;二来她不喜吵闹,鲜少与他人交往,皇室子侄除年节例行拜访,日常鲜少随意登门打扰。
两人与浔阳公主之间的关系若论起亲疏,自是她与浔阳长公主更加亲密。如果说浔阳长公主想要召见她,直接使人来唤她便是,根本无需通过赵允诚这边。再则,赵允诚这会儿正守在月贵妃身边,哪里有那么些闲工夫应付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