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依是在机场见到的 她裹着羽绒服,身材娇小,雪白的皮肤被黑色的帽子盖住 一张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泪痕。
“你是贺曦吗?”
一开口 声音满是哭腔。
贺曦的双眼也是通红,苍白的脸上压根没有几分血色。
但两人在此刻谁也安慰不了谁。
飞机上的座位也是时冕之安排好的头等舱 两人座位连在一块 周依坐在里面。
飞机起飞冲上云霄的那一刻 周依开口,“他对你是不是也很重要?”
“你们很相爱吧?”
贺曦听见里侧她刻意压制的哭泣声。
相比于知道时砚之出事时的恐惧和慌乱,贺曦现在反而很镇静 她想过那个人最坏的结果,也做好了承担一切的准备。
“如果这一次……”
深深的惊骇从心底涌上来 整个身体控制不住的战栗 贺曦咬着唇闭了闭眼,“如果是那样,我这一生都绝不会原谅我自己。”
“如果他真的,”
周依转过头 就刚刚上飞机时平静了一会,这会又是双眼通红 “如果他们 他们是真的……”
周依后悔了,她后悔这些年的娇纵,后悔这些年对周彻的“好脸色” 后悔这次跟他生气,跟他闹脾气,把他气去了临城。
“什么狗屁兄妹 什么道德人伦,我跟他有屁关系啊,我干嘛非要听家里那些死老头子的,他对我这么好,虽然嘴上凶了点,但真正对我好的,就只有他一个。”
“周彻,你他妈要真丢下我我一定下到地狱追你,我真死给你看!”
“死?”
贺曦缓缓睁开眼,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字眼听起来如此轻松。
“死了才是解脱,活着才是最残酷的折磨。”
带着那份对自己的怨恨,对自己的厌恶,对自己的折磨日复一日的重复着那孤单无人可依的生活,一时一刻一分甚至一秒都不能原谅自己,接受自己。
地狱?那才叫地狱。
“贺曦,”
周依怔怔的看着她,许久,伸出手,
“见到你之前我还觉得我很不幸,但这一刻,我又觉得我们两很幸运,至少我们没有像其他提心吊胆等待的家属一样,收到那个消息。”
“无论如何,没有亲眼所见,在我这里他都是安然无恙的,我愿意祈祷也愿意相信和等待,他一定在某个地方同样挂心着此刻的我。”
“我也愿意。”
两人相视一笑,两只没有温度的手紧紧的握在一块。
落地的时候时冕之安排的人已经在出口处候着了,安排了车又绕路走了高速,一直到天黑晚上七八点钟才进入临城。
临城如今的状况比新闻上报告的严重,道路严重堵塞,许多房子和建筑物被淹得的只能看见一个角边,受伤和受害的人们更是被在道路两侧一个个排好队。
那个场景,两人谁都没忍住。
搜救队员和医护人员更是竭力从废墟寻找任何被埋在下面的生命。
时冕之不止安排了人过来接她,同她们一块进来的还有时晟为灾区捐赠的物资和医疗器械,跟在后面的那几辆车有专门的负责人,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搜救。
前面市区堵得太厉害,司机是直接带着他们走的郊区后路,相比于刚才的场面,郊区这边的落石更是无处下脚,车子在拦线外停下,接他们的人告诉两人:
“意外发生前,时总和周总……就在这前面勘察地形。”
只可惜这块路如今已经被拦着了,探测器显示,下面还有不少的受害者。
车外家属的哭声不绝于耳,满目的废墟和痛彻心扉的哭声,周围是连续不断的吵闹和搜救人员惊喜的“这儿有人”
“快来这边!”
“担架,这边,快,快来人!”
贺曦紧紧攥着手心,终是没能直接走开,她眼底通红,胸口疼的呼吸都艰难,“我……下去。”
周依下车的那一刻就崩溃了,眼前那堆成山的落石彻底压倒了她,夜晚手电筒四处闪烁,鲜血流的满地都是,有的石头被血迹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有的上面还落着带血色的衣服。
贺曦只愣怔了一瞬,擦干眼泪,她们谁都没时间悲伤,这里是灾区,处处都需要人,如果没法帮忙,那就是进去添乱。
“我们要……帮忙。”
冬天的夜晚,四处漂浮着寒气。
带她们过来的男人看着两个女人坚定走向灾区的背影,也忽然红了眼眶。
这里还有很多的受难者,才刚失了母亲的孩子被医护人员抱着喊“爸爸”,白了满头的老人撕心裂肺的叫着自己子女的名字……
那一刻,所有的人都泪崩了。
即便这个时候直接走开也没人会斥责,但终究,她们选择了留下。
即便时砚之和周彻并不在这一片。
这里受灾太严重,落石直直的落下来,被抬出来的十个人,有个都是没了呼吸的,这样触目惊心的场面他不知道对两个已经遭受了重大打击的女人来说,是怎么做到强装镇定的。
医护人员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受害者的名单越来越长,搜救人员拿着名单让她们对的时候,贺曦的手都是抖的。
看清那一栏时,被咬的出血的下唇终于被她松开,手心因为救援更是血红一片,“没有。”
这两个字用尽了贺曦所有的力气,她像是被抽走芯忽地一下瘫坐在废墟,手电筒的灯光照到她眼上,贺曦像是感觉不到刺眼,头发凌乱的贴在两侧,手心的伤口被尖锐的石头再次划伤也没了反应……
没有人知道,刚刚那短暂的几秒,贺曦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做好接受那个结果的准备。
这不是童话故事,也不是电视剧的hayg eng,尽管心存幻想,但参加搜救的两个小时,她已经见了太多那一瞬间的崩溃,没有人能给她保证,贺曦知道自己的好运不多,但如果可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