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阿来夫·草原的精灵(1 / 2)南方美攻与北方猛受首页

年关一天天迫近,我的心,也一天天提了起来。

一个多月前,草原上有人要进城一趟,我得到机会,熬了一整夜没睡,点着油灯连夜写了一封信,拜托阿来夫请那人帮我寄出去。

信是寄给我远在上海的父母的。

信上,我说我一切都好,请他们不要担心。我写了我在草原的生活,还把我认识阿来夫的前因后果都写了上去。写这段的时候,我常常写着写着就会停下笔来,不由自主地陷入回忆。半年前那场宿命一般的相逢,令我难以遏制地嘴角微扬。

信的末尾,我跟他们说过年好,问他们最近过得还平安吗?说我很想念他们。

信寄出去之后,就是焦灼的等待。

每天,我都会到门框处站上一会儿,幻想风雪中有人骑着马前来,手中挥舞着我父母给我的信。

可直到今天,我都没能等到。

草原的春节不如上海气氛浓郁,却也肉眼可见地比往日热闹。我在欢庆祥和的氛围中,变得更加孤独。

他们收到我的信了吗?他们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是没到还是弄丢了?还是说,他们已经没有办法给我写信了?

我的大脑中每天都是这几个问题来回转,搅得我提心吊胆,茶饭不思,生怕他们出了什么事。

阿来夫坐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别担心,一定能收到的,也许是这两天风雪太大,把路堵了,寄不过来。等过两天,路通了,你的信就能来了。”

我心里早抱好了收不到信的打算,毕竟从呼伦贝尔寄信到上海,要先骑马走几十公里的路,到镇子上的邮局,之后还要辗转上千公里才能到上海。外面又那么乱,说不准这封信就弄丢了。但我听了阿来的话,心里还是忍不住燃起了一点希望。万一真是他说的这样呢?万一呢?

我还是无比渴望着,能够在过年之前收到父母的信。

这样,在人家团圆的时候,我也算团圆了。

事实证明,人心里一旦有了执念,日子就会变得格外难熬。

它就像一座大山,会挡住你的全部视线,让你看不到生活的其他美好,让你的整个世界只剩下它。它会占据你的喜怒哀乐,让你吃饭时想着,睡觉时想着,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仿佛只要一天收不到那封信,一天不到除夕夜,我的心就一天盛得满满当当,不得安宁。

我倚着门框等啊等,等到雪原里一天能跑过多少匹马,我都数得一清二楚。

所以当我除夕夜依旧没能等到那封信的时候,我彻底崩溃了。

我静静地躺在黑暗中,眼睛睁着,听着隔着帐篷与雪声依旧传来的烟花炸|响,一颗心逐渐被悲伤吞没至顶。

明天就是春节,邮差会停止工作,我终于,再也不可能收到信了。

黑灯瞎火之中,阿来夫小心翼翼地摸来,撩起被子爬到床上,指尖挠挠我的小腹,轻声唤我名字:“小志…”

我伸开右臂,让他枕着,把他搂了过来。

他似乎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小志,你讨厌被欺骗么?”

我道:“那得看是什么人了…如果是别人,那我以后都不会再理会那人。”

他大大的眼睛仿佛在黑暗中亮了一下,“那要是…”

我手臂微一用力,把他结实精悍的劲腰牢牢锁住,“要是你的话,嗯……”

我思索着,他便眼巴巴地看我。我实在受不了他那纯澈的眼神,仿佛我的一切小心思都无所遁形,我只得投降,道:“好吧,你就是骗了我,我们也是最好的朋友,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也不知是怎么扯到这些矫情又肉|麻的话题上的,我拍拍他的背,疲倦道:“行了行了,别瞎想了,赶紧睡觉。”

他点了点头,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夜深了,风雪熄了,外面传来了炮响与欢呼,带着隆冬的漫漫寒意,一齐刺入我的耳膜。

以后多少年里我做梦都想回去的1975年,从此刻开始步入了我的生命。

我听到了怀中人儿的低喃:“小志,新年快乐。”

那是我收到的第一声新春祝福。

我把他抱得更紧了。

第二天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亮了。难得的出了太阳,新年的阳光穿过开着的门洒入帐篷内,照在床榻上,暖得我眼皮发痒。

我从床上爬起来,搓了把脸,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四下环顾,看不到阿来的身影。

我困到不行,躺下,打算再眯上一小会儿,手指却不经意间触到了什么。

带着阿来余温的枕头下面,露着一个小角。

我捏着那个小角,将它慢慢抽出来,一张信封缓缓呈现在我眼前。

收信人是我,寄信地址是我在上海的家。

是我爸妈寄来的信?!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在做梦,狠狠地闭了下眼睛又睁开,寄信地址仍旧是我的家。

这下错不了了。

我的心砰砰跳了起来。撕封条的时候,手指都在发抖。

我想把那封信永久珍藏起来,即使是信封,也舍不得弄坏一丝一毫。

阿来夫从外面进来,朝我一扬下巴,笑道:“信收到啦?”

我抬头看他,嘴角带着掩不住的笑,激动到一连问了他好几个问题,“什么时候到的?是有人骑马送来的吗?怎么不把我叫醒?人家冒着这么难走的路送信过来,起码让我感谢感谢人家。”

我说着就要展开信看,阿来夫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道,“先吃饭吧,之后有的是时间看。”

我一想也是,等了这么久才等来的信,匆匆看了岂不浪费?得等到入了夜,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借着灯光,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咀嚼才好。

于是我为了更久的享受,努力压下内心的兴奋与好奇,跟着阿来一起去吃饭。

饭后,阿来夫又说难得天气好,要带我出去走走。我答应了。虽然还记挂着信的事情,但其实那信寄来之后,执念烟消云散,我反而没有那么渴望了。甚至有点舍不得读它,就像得了零花钱的小孩子那样,总是想攒着、存着,能留一时是一时,光是看个心满意足都是极好。生怕读了,往后的日子就再没指望。

我跟阿来一起踏过阳光照耀的雪原。天地群山,一望无际。雪粒反射着阳光,有些晃眼,我们却谁也不嫌眼睛疼,都在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