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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要搭讪一个帅哥,找你帮忙来着。”我朝她眨眨眼,试图用当时的无辜表情唤醒她的记忆。

她的表情也告诉我她想起来了,只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她面露尴尬和犹豫。

“姐姐,怎么了?”

“哦,没什么,好巧啊,今天你也来玩?”她温柔地笑笑。

我打开包包,与她站在一面镜前。

她急补了个口红匆匆转身,朝我摆手,“我先走啦,朋友在等我。”

我愣愣转身,叫住她:“姐姐。”

镭射灯光制造的暧昧光影,能为本就酒醉迷蒙的神经注入致幻剂。

我一步一拖沓,烦躁地走回了卡座。

回去时,我看韩彻眼神都不对了,这个混蛋,那天撤退的理由竟是——“不好意思,我和我女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冒犯了。”

姐姐带着酒醉的赌气,想小小报复韩彻和我联合耍她的事,噘嘴说,你知道吗!那天我和他舌头都勾上了!

她估计想看我暴跳,气男友的肉体背叛。等了会,见我没她预想的反应,咬着唇懊恼地走了,像是在后悔失言,留我一人傻在洗手间墙角,大脑里循环大声公谩骂:“卧槽!韩彻有病吧!韩彻有病吧!韩彻有病吧!”

“韩彻!你是不是有病!”我拉过他的手臂又掐又咬,想叫醒他,但都失败了。他今天述完标彻底放松,喝得特猛,我倒了威士忌,痛饮三杯,总算把背锅的火压下去了。

好不容易认识个美女姐姐,还把人惹了。下次能不能商量好,这人甩锅的时候别拉上我,我还想交朋友呢。

半小时后韩彻被架去吐了一趟,凌晨两点迷糊转醒,那会我正要和肥仔一起收包走人。

他问:“结束了?”

我说:“天亮了!”

他扯唇笑了笑,“我睡着了。”

我:“......你喝醉了!”

“半醉半睡吧,我感觉有好一阵没好好睡了。”他靠在我肩头,慢条斯理地扯平衬衫,长长叹了口气,“上月x市桥梁坍塌,你看到了吧新闻上。接到通知,从创公司以来所有经手的大小工程项目全部排查,找初始设计图,重算交通承载量,同时这次投标的设计图需要重新对交通量进行控制计算,上面还提出很夸张的要求。手下两个弟弟又是新来的。我就快住在公司了。努力了几个月,从年前就在准备,请客陪饭喝酒,关系一通再通,要是最后不是我们公司中标,我他妈一年都不来酒吧了。”

我狐疑:“那这一年?”

韩彻磨起下颌:“我重新进行职业规划。”

“......”

他被我一看立马萎了,“好啦,开玩笑的,投不中就等下一个,还能怎么办,我又不能跪下求他们。”

“你会跪下吗?”

“如果跪下有用我就跪,但这个年代男儿膝下哪有黄金,有个美人就不错了。”

酒精放大了情绪,减缓了反应,我想了会才反应出那画面,啐他这个老色鬼。

走出酒吧,韩彻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肥仔正要招手拦车,他叫住肥仔,“你先回去,我和她散会步。”

他走得很快,看起来酒确实醒了,我跟在后面有些晕乎,撒娇道:“你走慢点。”

他朝我招手,诱骗我:“快点,你看过凌晨三点的月光湖吗?”

“看过,在你家!”我还是在三十多楼看的呢。

“那我带你近距离看一次。”他揽住我,迎着寒冷的春风,替我裹紧了风衣,“妹妹,今天这衣服还习惯吗?”

他说b杯露微沟很美,若隐若现,让我考虑展现一下。我犹豫一秒,终是兴冲冲尝试了。

女性和男性审美的鼓励是截然不同的,女孩的鼓励更倾向于你很美,你要做自己,而男伴的鼓励安全感优于前者,尤其去酒吧,会传递一种“我保护你”的感觉。

二十出头多少虚荣,想要获得一些目光,做不到从容将美丽视作私有品,尚停留在渴望认同的稚嫩。

韩彻让我自信了很多,我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不像二十二岁了,当然除了腰包。腰包还是属于年轻人的瘪。

韩彻问我生日想要什么礼物?恰好问到了点子,我两手比成小喇叭,对着空旷的桥洞大喊:“啊——我想要变有钱!”

韩彻掏出钱包拿出几张一百的,“够吗?”

我嘟着嘴数了数,“五百块,我靠,堕落街的鸡口一回都不止这个价!”

他骂了声卧槽,价还挺高,业余的叫出专业的价格了,把剩下的几张红票子和一张绿票子全数掏出,特大爷拍在我手心:“数数!”

“一千三百五,”我仰着脸想了想,“一次,不许内射的价格。”

“包夜吗?”

“一千多肯定不能包夜,会榨干我的。”

“我都三十了,平时酗酒熬夜,这体力能榨干谁啊?姐姐,打个折!”

我俩你一句我一句不知道在说啥,借着血液中未代谢的酒精一个劲乱开黄腔。

末了一阵冷风呼面,我反应过来:“这不是我的生日礼物吗?”我拿钱拍他的脸,“差点上你当了。”

在长桥洞底下呆了会,我们漫无目的地环湖走着,他就33的事儿劝我,“多谈恋爱好啊,恋爱本来就是谈的越多越不会受伤的。”

“你怎么也这么好为人师,是不是老男人都喜欢讲道理?”

“讲道理是因为,人总会很天真地想把经验直接告诉你,希望你少受伤少走弯路,但实际上,很多南墙是要自己撞了才知道的。可就算知道这个道理,看到你走向那堵南墙,我还是下意识会做劝阻的动作,因为怕你受伤。”

“那你还会受伤吗?”

“我这个年纪的人受伤都是内伤,看不出来的。外表铜墙铁壁,内里千疮百孔。”

“怎么千疮百孔?”那些工作的烦恼我也有,不停校稿,烦人的甲方,包装设计可能含有不良影射,打回重做。这只能算社畜的烦恼吧。

“多了去了。大二那年我去见习,每天灰头土脸,建筑地条件艰苦,女朋友生日没空飞回去陪她,她说分手,妈的我当时就想,谈个屁,省吃俭用一个月省一次来回飞机票,撑了两年。末了一个生日陪不上就说分手。”

我眨眨眼,“其实她是想让你哄她。”

“现在当然看清楚了,虽然后来我气劲儿过了马上回头死皮赖脸地求了,但没多久还是死在了异地恋上。”

“这种经历也算千疮百孔?”

“好,那我再说一个,这个就厉害了。大学毕业我不是进过国企嘛,觉得没意思就出来了,被我老头追着打,接着我就进了现在这家私企。我是本科,那年开始有不少硕士压本科了,我在读书深造和投资捷径里选择了啃老。”

我没听明白:“啊?”

他解释道:“有个合伙人移民,转让股权,我回家问老头要钱,他不肯,没有哪个自己创业苦出来的人会放心把这么多钱给一个23岁的毛小子。”

我来了劲,“然后呢?”

“然后我就绝食。”他认真地向我投来一个复杂的眼神。

“真的?”

“真的,我这辈子干过的最琼瑶的事儿,当然昨晚那喇叭也算。”

“昨晚那是玩笑,”我推他,“绝食然后呢,你爸答应了吗?”

“不然呢?独生子女时代,不过我爸真的狠心,说给我一半,我的天,哪儿够啊,我当时做了一个很勇的决定。”

“什么?”

“合作方是个大富婆,她给我递了无数个眼神和一张名片。”

“卧槽!”我捂住嘴,天哪,我简直在听深夜电台,“你们睡了?睡一次多少钱?”

“差点,真的差点。我都接了房卡了,”他抬起左手,送到我面前,“当时她摸着我这只手摸了十分钟,要没这十分钟我说不定就做了,但被摸的我要吐了,直接撤了,后来因为这事,项目还被穿了小鞋。”

我震惊的看着他,尽管没睡,但我不敢相信,高傲的韩彻曾经差点为了钱爬床富婆?

“我那会真的很想成功,国企的无聊日子受够了,年轻气太盛了,没原则没底线没耐心。不想一步一步慢慢熬成领导,想在项目上有话语权,”他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一下,“那会真的很激进,幸好素质教育比较成功,没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后来呢?”

“我的性格还是和我爸有点像,吃软不吃硬,最后我们和平解决,我打了借条,每年按银行利率给利息。”

我松了口气,“那还好,现在也算苦尽甘来。”

“甘个屁。老子还欠四百多万呢。我这种不叫富二代,叫负二代,负数的负。”

我愣住,“那你的房子车子?”

“房子是以前就在我名下的,车我自己买的。”

“那跑车呢?”

“我买的啊。”

“那钱你干嘛不还债?”

“那债是我老子的,我想什么时候还什么时候还。”说是这么说,声音很快低了下来,“我要是中标了我就不是‘负二代’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大笑,“难怪你这么想中标。”

“嗯,感觉长跑的终点就在眼前了。”他握着拳头朝空中一挥,“我想想都激动得睡不着。”

我听得酒劲都散了,笑开了花,同他一起期待起来:“多久出结果?”

“下周,你生日那天!”他捧起我的脸,在我额头盖下一枚重重的吻,“给我点好运,林吻。”

我蓦地紧张,怎么日子还和我扯上关系了。“怎么办,我有压力了!”

“没事儿,中不中都不关你的事儿,你只要想好你要什么生日礼物就好。”

我低头拉开拉链,从包里取出一把钱,“这个不是生日礼物吗?”

他笑,帮我把钱塞进包里,重新拉上拉链,“这是包夜的钱。”

我眯起眼:“哪一夜?”

他没说话,我哼了一声。“我知道我要什么生日礼物了!”

“什么?”

“你还记得你那天说让你也爱上我吗?”

他哈哈大笑:“你信了?”

我气得唇都抖了,我就知道,“不信,我做梦都想你爱上我,我再用力地甩了你,然后你跪在我面前求我爱你。”我越说越大声,把自己给振奋出汗了。难怪这么古早的剧情几十年过去依旧热烈在荧幕上,狗血永垂不朽!

韩彻跟着我笑,只是笑意未及眼底。

我来劲了,问他:“你这种人怎么才算爱?”

韩彻叉腰,还真想了想,“对啊,怎么算爱?说‘我爱你’算爱吗?”他跨出两步,站到湖边,扯开嗓子大声喊道:“林吻——我爱你——”

凌晨三点的月光湖,开春寒意深重,可见隐隐一层凉雾,他的声波在平静的湖面砸开波澜,一层一层掀翻死寂。

韩彻说完轻笑起来,低骂一句,“卧槽!好幼稚!”

我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却被那突如其来的一句万箭穿心,周身蚁爬般酥麻。

我的风衣被吹开,衣袂飘起,胸前白皮下的微波鼓出两轮弯月的弧度,煞是好看。

他转身,与我四目交错时,眼里荡漾的笑意登时凝固,勾起的唇角也一道僵住。

我扯开嘴角,脸部肌肉不自在地颤动,不知所措地附和他:“是啊......好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