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2 / 2)你是我的微光啊首页

镰仓的天空很美,海很美,学生们骑着自行车奔跑在海边公路上衣服被风吹得呼呼鼓起来的背影也很美。

这样的美好短暂地让我忘记了林然,忘记了工作,生活的迷茫和困难。

直到踏上飞机的那一刻。

疲倦侵袭了我,把我带入了梦乡。

我又看见了林然,他穿着白衬衫,在海滩的另一边向我走过来,海风把他的头发往后撩起,一如从前一样带着一种不良的味道,晃着两条手臂摇摇晃晃地跨着步子——现在他好像不再这样走路了。他走过来,拥抱了我。

他在我耳边唱歌,伴着海浪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歌,飘飘渺渺的,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跑走了,我追上去。

他跑上了海边公路,骑上了一辆自行车,远远地跑进风里,我只来得及追上他的背影,他的被风吹到脑后的头发,往后背鼓起的白衬衫。

“林然,林然···”我站在身后呐喊。

风太大了,几乎听不见风以外的声音,他没有回头,踩着单车一直一直奔进风里。

我醒过来,耳朵里响着飞机的轰鸣声,不,准确的说,那并不是飞机本身发出的声音,而是飞机上升到一定高度的时候压力差导致的耳鸣。

我喝了一口水,企图消除噪音。陈皪坐在我旁边,侧着脸睡着了。他额头上的碎发落到鼻尖上,睫毛长长的覆盖下来,嘴唇紧抿,莫名有一丝颓丧的美感。

他还是一身西服,纯白的衬衫,领口散开,没有系领带,露出了漂亮的脖颈和锁骨。

陈皪这一张脸,长得实在太好看了些。我暗暗感慨。

我们乘坐的下午六点的飞机,回到A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我送你回去。”陈皪说的不容置喙。

我还想说什么,行李却被抢了过去,没办法,我只能乖乖地跟着他走。

司机还是第一次送我回家的那一位——“老杨”。

陈皪让老杨先送我回家。

老杨应了一声,便启动了车,没再问我地址。

我从内后视镜观察老杨的神情,正襟危坐,毫无异样,大概这是很正常的事?是陈皪的惯常的绅士风格?我安心了一些。

一路飞驰,一个小时左右便到了我居住的地方。十点钟,居民区外围的小摊贩和水果店等还没有关店,路上的人却明显少了许多。路上没有路灯,只有店铺的灯光从店里面找出来,忽明忽暗的。

陈皪坚持要送我到楼下,“太晚了,我担心会不安全。”他说。有什么不安全,走了多少次了?我望着黑暗的小巷,心里想,但还是拗不过他,便让他送了。

小巷子的路面不平整,我们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空气里漂浮着湿漉漉的腐烂的气味。我忽然觉得有些难堪,他大概从来也没涉足过这样的地方吧。

我正惆怅,忽然不小心踩到地面上缺了一块砖头的缺口处,脚上一滑,差点以为要摔倒,却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扶住了我的手臂,没让我摔下去。

“没事吧。”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觉得这个声音听上去有一丝焦躁。陈皪是在担心我吗?

“没事。”我说,而后迅速脱开他的手,望着前方,道:“我到了。大老板,太晚了,我就不邀请你上去坐了。”

“好,我看着你上楼就走。”

楼道的温暖的灯光亮起来,我望着陈皪站在楼道煞白灯光外的暗影里的身影,招了招手,喊了一声,“晚安。”

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也朝我摆了摆,大概也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到。我已经率先跑上了楼梯。

终于到家了。我感叹一声,瘫倒在床上,才想起一整天几乎没打开过的手机。微信已经有几十条消息,大部分都是乱七八糟的推送。我一条一条地查看信息记录,才忽然发现昨天晚上给张张发去的那条消息——告诉林然,我会把小说写完的,一定会的,我答应过他的。因为昨天晚上喝了点酒,发完消息我就忘了,到了早上又因为被其他消息覆盖,我也没顾得上查看,竟完全忽略了。

我猛然坐起,心跳狂奔,慌慌张张的,也不管已经快半夜给张张打去电话。

然而电话并没有接通,我的心猛然绷紧,她是不是已经说出去了?

我又重新拨打了几次,还是没有人接,但这时候我的心情已经稍微放松了一些,心想反正已经覆水难收,我猛拍了几下脑袋,心不在焉的拿着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吹完头发,我看见手机的信号灯闪烁,赶紧打开手机查看,却并不是张张,而是乔乔,她问我是不是已经回国,有没有帮她买到某某牌子的化妆品。

我已经全然把这件事给忘了,猛拍了下脑壳,只能跟她说抱歉。

她似乎也不甚在意,开始和我絮絮叨叨地说她和她那个剪不断理还乱的前男友之间的纠葛。她的那位前男友我见过几次,在舍友的聚餐上,身高长相都十分普通,不怎么爱说话,面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听闻家庭条件也一般,普通大学的大学生,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而乔乔虽然不能说是大美女,却长着一张清纯可爱的脸,还是A城本地人,家里两三套房,家庭条件并不差,我们都很纳闷这个男人怎么就能够把乔乔拿捏的这么死,让她一直恋恋不忘,更何况,这个男人对乔乔实在算不上好,不仅嫌弃乔乔不够温柔可爱而甩了乔乔,甩了之后又隔三岔五地给乔乔发消息打电话,约吃饭看电影,藕断丝连却死活不愿意复合,每次都用一个借口挡回来,说什么他们虽然不能是情侣,但还能做朋友。

“那个人又主动来找我聊天了。问我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我该怎么回复呀。”乔乔说。

“都分手了,还吃什么饭?”我生气地回复道。

“他说,分手了也还是可以做朋友呀。”

“······”

“你不要生气了。”乔乔说。

“别去。周末和我一起去探张张的班。”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话刚发出去才猛然想起来林然也在剧组。但是要撤回已经来不及,乔乔立刻回复道:“好,我就跟他说我有约了,不能和他吃饭。”

我扶额,恹恹地回复了两个字,“嗯嗯。”

将近十一点半,张张才姗姗来迟的给我打来了电话,一接通就听她便开门见山地道:“亲爱的,给我打这么多通电话,不符合你的个性哟,是在担心我忘了你的嘱托吗?”我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我正想反驳,却听她秒速切换了一副正经口吻,道:“不过说真的,你还爱他对不对?”

我低头看着蓝色床单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沉默即是默认,表明了我的态度,张张轻轻叹了一声,还是···”

“不是。”我打断张张的话,装出一副淡然的语气道,“和他没关系。我···我只是觉得,我和他不合适。”

“哈?怎么不合适了?”张张显然十分不解,音调都高了几分,随即又压低了声音,道:“虽然你长得不如我漂亮,性格也不如乔乔好,可也算是心地善良,温柔体贴。”

我:”······”

“你这是在夸我呢吗?”我暗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

张张很没品的大笑,道:“开玩笑的啦。”她说完,收敛了一下情绪,才继续道:“你们在一起也不是一两天了,都四年了,你和我说不合适?三三,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只是你要想清楚,这个世界上难得遇到一个情投意合,志趣相投的对象,你们在一起的四年羡煞了多少人,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快乐的,充实的,是幸福的,这个你骗不了我。三三,我只希望你幸福。别因为一些无聊的事情放弃真正值得珍惜的情谊。”

“你说的,我都懂。可是人生中,有些东西必须舍弃,否则就没办法获得自己想要的。张张,他现在那么好,站在了自己梦想的舞台上,我也没什么后悔的。”

“哎!”张张长叹了一声,道:“你要我传达的话我还没来得及说,这两天没他的戏份,他通告又多,根本没见着人。不过,比起以前,他看起来倒是瘦了不少,更上镜了,嘿。”她说完,还不忘嘿嘿笑几声,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激我。但不管是不是故意,这句话都很成功地刺痛了我,就像被一根细细的针尖刺入了指尖的皮肉里一样。自从和他分手之后,我尽量不再去听不去看有关于他的歌曲新闻,只是偶尔会在大街上商铺里听到他的歌,他的熟悉的浑厚低沉的嗓音在街道,商铺中缭绕,或者手机网络的推送里看到他的消息。

我实在笑不出来,更无法出声附和,只能沉默。

挂断电话之后,我扑通一声躺倒在床上,眼睛望着被灯管映照得白晃晃的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眠。

我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打开了手机,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寺朗”两个字。跳入眼帘的就是他最近的一张活动的新闻,配了一张现场图片,他穿了一身牛仔套装,短款的牛仔外套更衬得他整个人身高腿长。他剪短了头发,比以前更清爽了一些,修长的手指轻飘飘地握着话筒,目光没有直接面对镜头,偏了一些,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嘴唇紧抿,面容冷峻。几个月没见,他仿佛更成熟了些,轮廓愈发分明。

我慢慢地往下滑,一张一张地点开他的图片,没有看见一张他带笑的脸。

冷面似乎成了他的标记,新闻上写着一句他的原话——我不爱笑。这句话让那根插在我指尖的针戳得更深了一些,在我的心口引起阵阵疼痛。

我翻开手机里和林然的照片,我们坐在草坪上,我靠着他的肩膀,仰着脸面向镜头,而他却低着头,微笑的看着我,露出了唇边深深的酒窝。

这不是我们唯一的一张照片,却是我最喜欢的一张。我把他洗了出来,镶在了相框里,放在床头上。分手之后才收起来,终究没舍得扔掉。

林然的确不爱笑,但也并不时常板着一张脸,更多时候他给人的感觉都是沉静的,温和的,这和世人眼中喜欢摇滚的都是离经叛道的小孩的形象其实并不太吻合,事实上,他骨子里是叛逆张扬的,但他总是很好的把那一面隐藏了起来,只摆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事实上,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意表现出任何一种样子,不露痕迹。也许只有在舞台上,或者和我一起打闹,拍照的时候他才会展露他真正的快乐。

我很少看见他表现出那样的神情,面容冷峻,不苟言笑。

“林然,你不开心吗?到了你梦想的舞台上,你应该开心啊,你应该笑啊。”我看着手机里他的照片,喃喃自语,思绪飘回到那时候。

“林然,你笑起来多好看啊,你应该多笑一下嘛。”我总是这样说。

他听了,不以为然地挑挑眉,然后正面对着我,静静地注视着我的眼睛,神情严肃地一字一句地问道:“难道我不笑就不好看了?”

我被他一本正经地撒娇的样子逗笑了,却还是强忍住,摆出和他同样的严肃的神情抬头盯着他的双眼,重重地点头道:“好看。”

他嘴角一弯,黑沉沉的眼底明显一荡,低头重重地亲了一下我的唇,道:“乖。”

风吹来雨后湖中盛放的淡淡荷花香,嗅来,满腹清凉香味。

我下了床,打开窗,窗外的无边夜色伴着一股凉风涌了进来,仿佛还裹挟着几缕尘灰,带着阵阵腐烂的气味。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我自嘲地笑了笑,关了窗,重新躺回了床。

而这一次,出乎意料地,我很快便睡着了,一夜无梦,睡得格外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