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转眼半月过去,凤天宁突然发现自家皇姐似乎有点不对劲,上朝的时候脸格外冷就算了,但是她连着三天拒绝了自己蹭饭的要求了,这就很不对了。又一日来到凤央宫前,听下人说她连着两天日以继夜处理政事不肯安歇,也没个人敢劝的,陛下心情好的时候都没人敢喘大气,何况现在?
元海眼尖瞧见凤天宁到了门口,赶忙迎了上去,凤天宁勾勾手示意她跟着过来。在不远的回廊停下,凤天宁瞧着满面愁容的元海:“说说吧,谁惹咱们陛下了?”开玩笑,她皇姐是什么人,这天下有什么事是她不能解决的,谁敢惹她,还让她一个人独自生闷气自虐?
元海皱着眉:“回王爷,这不是又到了大选了,君后前些日子来劝陛下选秀,劝着劝着谁知怎么就吵了起来,陛下将君后吼了出去之后就这样了。奴才实在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昀微啊,凤天岚大概知道是为什么,想起她的皇姐前世与顾昀微,如今她不可能再眼睁睁看她们错过那么多年,她的皇姐啊,实在太辛苦了。
“行了,别丧着个脸了……“
“奴才这也是担心呐,皇上再这样实在铁打的那也熬不住的呀?陛下万金之躯,王爷您给想想办法吧,咱们做下人的也不敢劝。”
“知道你忠心,回去好好伺候着,我去君后那里瞧瞧。”凤天宁要走却被元海为难得拦住“王爷,后宫您……可不能随便去。”
想想也是:“那你去将君后请出来,就说陛下口谕宣他到雁还亭。”
“王爷……这可是假传圣旨。”
“叫你去就去,本王保你这颗脑袋无虞。”
元海一咬牙:“是,奴才这就去。”
顾昀微到的时候看见是凤天宁心下惊讶问道:“安王殿下,怎么是你?”
“啊,姐夫过来坐。”凤天宁笑着。
顾昀微略微一想大概就明白了,皱着眉:“安王如此,恐怕不合适。”
“坐吧,我自会向皇姐说明,这是今年新进的龙井,君后赏脸尝尝。”
“你找我何事?”顾昀微走过去坐下,不想与她绕弯子。
“你与皇姐吵架了?皇姐连着几日心情都很不好,上朝的时候大臣们都战战兢兢的,下了朝她又不吃不睡的处理政务,再这么下去怕是要熬不住了。”
顾昀微心下不自觉一紧,他是听说了一些的,他是有些担心,可是他能如何呢?他劝她选秀有错么,能让她发那么大的火?他自己都不懂她们是为何争执的?
顾昀微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他不知道他能说什么,不知道这位安王殿下是什么意思。
凤天宁却突然道:“我跟你讲讲我皇姐吧。”一副我不管你听不听的架势。
“我皇姐啊,她小时候啊,其实是个很爱笑的人,也很捣蛋,并不像现在这般,如此杀伐果决,看起来冷血无情。那时她想做的是浪迹天涯的天下第一高手,而不是庙堂之上天下第一的帝王。所以小时候皇姐基本不去学堂上课,而是每日都在练武场。然后每每总是被母皇发现后就被母皇揍得趴到地上,但她其实还挺乐此不疲的。皇姐有一个师傅,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隔一段时间便来教导皇姐一番,皇姐羡慕极了,总希望以后能跟她一样自由自在,行走江湖,踏遍山川。皇姐十五那年,母皇已经打不过她了,于是母皇赐了她一把剑,叫月明。就是她现在用的那把,每一位凤朝的储君都有一柄属于自己的剑。可是皇姐并没有很开心,她跟我说等到我成年,她就把月明送给我。后来皇姐的师傅也送了她一柄剑,皇姐爱极了。高心了好久,还叫我快点长大。她说要带着她的剑去行走天下,去看看母皇守护的江山。她说等她回来的时候她一定已经是天下第一了。她说要和师傅一样,遇见一个愿意同她浪迹天涯的小公子,做一对神仙眷侣,等哪天累了,就一起回凤京,在凤京城里开一家酒馆,把酒言欢,笑看人间,共守白头。”
凤天宁似乎沉浸在回忆里,慢慢忘记了开口。
顾昀微听得认真,发现没听到她的声音抬头疑惑的看她:“怎么不说了?”
凤天宁笑笑继续说道:“只是有些伤感,如果真如皇姐所说,那样该有多好。可皇姐终是没有等到那一天,等来的只有母皇重伤的消息。那一年胡族之战,母皇亲征遇到埋伏,受了重伤,我只记得母皇对皇姐说,天骄,对不起,然后便走了。父后悲痛至极也一起去了,从此我们三人便一夜之间成了孤儿。”
“我永远记得那个深夜,皇姐亲手折断了她最爱的宝剑。第二日持着月明成为了凤朝新任的君王。那一年我刚好要满十四。”
“凤朝已经经不起再失去一位帝王,可是她作为凤帝第一道旨意就是继承先皇遗志,亲征胡族。出征的前一天,她将传国玉玺交予了我的手上,说是代为保管。我知道她的意思,可我不想连姐姐都没有了,于是我将玉玺给了二哥,二哥帮我偷偷混进兵营里,我便跟着她去了战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鲜血尸体,修罗场也不过如此了吧。我本可以一直不让她发现,可是当我看见那一箭穿透她的胸口时,我从没那么害怕过。我什么都顾不得,只想过去看她,我以为她会气我骂我,可她只是轻轻告诉我,叫我别怕。脱下盔甲时她整个衣服都染红了,身上伤痕大大小小根本不计其数,以至于现在她旧伤复发的时候都会很难受。我当时守着她,一步都不离开,眼睛都不眨,我告诉她如果她死了,我就去与那胡族同归于尽,她深深的叹了口气之后一直告诉我没事,不会有事的。”
每一次回忆起在战场的时候,凤天宁都不能平静,那段日子的煎熬太痛苦。什么战场修罗,什么战神,谁稀罕这些称号,那是凤天骄一身血肉,拼着一条不打算要了的命,才有的现在。
“再后来,当然是我们赢了。庆功宴皇姐喝到烂醉,她说她从没想要活着回来,她说她的剑没了,她的心没了,凤天骄已死,从今以后她只会是这凤朝的帝王,看看如今万邦来贺的凤朝,所以皇姐真的是个很出色的皇帝,但做了皇帝的皇姐也真的很少会笑了,总是面无表情,又很容易发怒,任谁在她面前都不由得胆战心惊,她成了人们口中的冷血帝王。”
胡族之战顾昀微知道一些,母亲每每谈起那场战争时总是很自豪,但没人告诉他战场上会死多少人流多少血,他知道胜利一定来之不易,知道战场险恶,但他不知道凤天骄是带着那样的心情上的战场,凤天宁的话他听着心下除了震动更多是心疼,他心疼凤天骄。
“直到三年前……”凤天宁突然看向顾昀微。
顾昀微迷茫:“三年前怎么了?”
“三年前,皇姐一日回来说她好像遇到了她的小公子,上天好像没有那么薄待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