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国姓爷早早来到清乐斋,见到郑冲后,二话不说便恭恭敬敬的拜倒在地,郑冲微有些惊讶,慌忙扶起他来。郑森却倔强的依旧把大礼行了,这才道:“昨日之事父亲已经全都与我说了,多谢大哥出手!这大礼是代母亲拜谢的!”
郑冲身旁张灵素、施福等人都在,郑冲知道郑芝龙将事情都与郑森说了,但交代过他,不可向外传扬,毕竟郑府家宅之内闹出家臣叛乱这样的风波,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而且接下来郑芝龙还要辣手清理内部,最好不要走漏消息,是以郑森说的含糊其辞。
旁人都以为郑森说的是昨天遇袭时,郑冲出手救下众人的英勇之事,却不知道他是另有所指。郑冲扶起郑森正色道:“二弟说什么话来?母亲慈祥和蔼,便如我亲母一般,你我手足,岂能坐视?”
郑森一双充满稚气的眼神中,满是崇敬之情,又恭恭敬敬向郑冲长长一揖道:“大哥,我今日便要回书院去了,我会认真念书,好生习练武艺,迟早一天,能像大哥这般英勇,也能在家人有难之时,出手相助!”
郑冲拍拍他的肩头微笑道:“念书习武不只是为了能保护家人,还要能光耀郑氏门楣,救国救民,这才是大丈夫当为之事!你好生去吧,家中自有我在。”
郑森躬身应了,朝张灵素等人也施了大礼,这才转身离去,回石井书院去了。
张灵素有郑冲开解了一晚,倒也恢复得好了些,只是映雪和孙泽沛惊吓得不轻。映雪还好,吃了宁神汤药睡了一晚后,便好了许多,但小书童孙泽沛就不太好了,整个人到了现下还是痴痴呆呆。
徐光启闻讯赶来探望,在孙泽沛榻边呼唤他名字几遍,孙泽沛却是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焦急之色写满了徐光启那苍老的面庞,郑冲谦道:“孙兄弟此趟都是我郑家照顾不周,方才有此灾祸,老师放心,学生定会寻访名医,一定治好孙兄弟。”
徐光启叹口气道:“也怨不得你,当是他命中有此一劫。不过若说到请名医治疗,我倒是知道一人,便请博文安排船只,送我们去福州求医便可。”
郑冲道:“老师休这般说,便是学生该做的。只是不知这人是谁?”
徐光启道:“此人名唤王肯堂,字宇泰,号念西居士,江苏金坛人。祖父王皋,父王樵,均进士。王皋官至山东按察副使,王樵官至刑部侍郎,右都御使。这王肯堂便是官宦世家,他自己也是进士出身,曾任翰林检讨,因上书抗御倭寇事,被诬以浮躁降职,引疾归。崇祯元年又补为南京行人司副,现转任福建参政,便正在福建任职。此趟福建巡抚邹维琏至金厦督战,他被留在福州镇守,须得坐船前去福州求医。”
郑冲微微一鄂道:“这位王老爷是福州参政,是做官的,他也会给人看病么?”
徐光启微微一笑道:“我不也是做官的,还在为农事奔波?”郑冲哑然无语,好吧,敢情大明官吏都是各有一门手艺傍身的啊。
一旁张灵素却拉了拉郑冲衣袖,低声道:“夫君不知,这位念西居士的事迹,听闻他年少时,因母病志于医,便学得一身医术。万历年间,其妹病重濒死,也是他亲手治愈。由是延诊求方者,庭户常满。其父以为害举业,戒止之。罢归后,复肆力医学。听闻他交游甚广,在南京遇得另一位名医缪仲淳,两人探讨医道,友谊颇笃,传为一段佳话。相传他居家期间,边疗民疾,边撰医书,曾成功的为一位眼窝边生毒瘤的患者行切除术,作过落耳再植术,以惊驱惊治愈一富家子弟因科举得中惊喜过度而得的神魂失落症。”
郑冲听了吃了一惊道:“这位王老爷这么厉害啊?”
徐光启笑道:“你夫人比你知道的多些,宇泰不但医术精湛,其他方面也极有才学。他兴越广泛,与郭澹论数纬,与董其昌论书画,与曾柏大师论参掸,与来华传教士利玛窦也有交往,探讨过历算。老夫便是在利玛窦之处,与他结识,也算是故交老友了。你命人安排船只,我带泽沛去一趟福州求医便是了。”
郑冲还在震惊这王肯堂的惊人业艺,看来这人又是一个和徐光启一样牛的人啊。眼窝毒瘤切除术、落耳再植术,还医好过一个惊喜过度的神经病?嗯,这倒是对孙泽沛现在的症状。但听徐光启要亲自去时,急忙道:“此事因我郑家照料不周而起,再者师傅有事,自当徒儿代劳,我带孙兄弟往福州一趟便是了,师尊自在安平等候消息便是。”
郑冲算了算时日,与荷兰人和谈要到下个月初十,而且郑芝龙改了地点,或许和谈时日还会延后。福州距离安平也不算远,也就两三日左右海程,往来一趟也不过十日光景,也足够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