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娃发现了昏睡中的徐员外。先是惊恐的大叫一声躲起来,片刻后又冲了过去,用牙咬,用指甲挠。叫声引起其它女娃的注意,也一个个扑了上去。状如一群进食的野狗……
两人一前一后默然无语地离开徐府。
路上,清云子从袖子里摸出地契。手一扬“哗啦啦”的随风飘飞,散落一地。语气故做轻松道“这些带不走的东西,谁捡到就便宜谁了吧。”
“青爷”一直默不作声的无名突然停住脚步叫一声。
清云子“嗯?”了一声。
无名幽幽的问道“咱今晚睡哪?”
清云子“……”
荒山野岭清苦惯了,一时没想起这茬。怎么说如今也算是小有家底了,总不能再找个背风地儿凑合吧?徐府是不能再回去了,瞅这镇子的规模……但愿还有没打洋的客栈吧。
无名怪腔怪调地挤兑了一句“啧啧,老江湖?”
清云子背手迈步,抬头望天,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天冷夜长,阜丰镇又不是什么繁华的枢纽城镇。鲜有外来的客商,基本上没有通宵经营的客栈。
子时已过,镇子一片乌漆墨黑。只有偶而被惊扰的家犬,象征性的吠上两声。
逛荡许久的清云子和无名在一处客栈前站定。
说是客栈,实在是有些抬举了。
又小又旧的二层木楼,看上去破败不堪。墙上的漆干裂斑驳,充满了年代感。牌匾上的字也早褪了颜色,夜色下辨认不清写的什么东西。只有斜挂的三角旗上的一个“栈”字还算醒目。
要不是清云子眼神好,从楼前走过都未必会注意到这家老店。
清云子试探着敲了敲门,半晌没动静。犹豫着是否作罢,却瞥见支楞着眼珠强打精神的无名。于是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敲了两声。
过了一会,屋里终于有了动静。亮起烛火,能听到有人汲拉着鞋出来的声音。
本以为这样的老店,主人也差不多与它一样的风烛残年。没想到,开门的竟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顶着鸡窝头,披着短卦,睡眼惺忪。
许是睡懵了,开口竟问“你们找谁?”
清云子一愣,试探着问了句“你这能住宿吗?”
店家抠了抠眼屎,感觉清醒点了才道“哦,有空房。一个大钱一晚,管早饭”说完,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然后让出身来,问道“住不住?”
“住”清云子点了点头。牵着睁不开眼的无名进了屋子。
客栈内外表里如一,有种碰哪哪坏的感觉。上楼的时候楼梯此起彼伏的响起一片牙酸的“咯吱”声。似乎用力跺跺脚就能踩出个窟窿来。
上楼时店老板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明明是三人上楼,却只听到了两个脚步声。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较轻的是无名。道袍老者走路竟如鬼魅一般消无声息,吓的他打了个激灵,睡意全吓完没了。偷摸瞧了几眼清云子,看到烛火下的影子,才稍稍定神。
这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清云子的眼睛,不由打趣道“鬼虽然没有影子,但若是修成了煞那就有形了,站在你面前也不一定分辨得出来。你得用柳条抽,尖叫着逃跑的是鬼。撸袖子揍你的就是人。这个错不了”
被清云子说出了心事,店老板有点尴尬的讪笑道“道长说笑了,光瞧你这仙风道骨的气派。就算不把你当成神仙也不会往鬼身上琢磨呀。”
清云子笑而不语。店老板却安下心来,知道是遇上了高人。
客房内简洁的有些过份,桌椅能看出多次修修补补的痕迹来。除了一张床和一套桌椅,屋里再没有任何摆设。
清云子摸出一角银子。手在袖中暗暗发力,掰成了两截。把其中一截扔到店家手里,道“送些热水来。多出的银子明早给添些肉食。”
店老板掂了掂,大概有半两重。来了精神,欢欢喜喜地烧水去了。
别看住一晚就是一个大钱,可凭客栈这不敢恭维的卖相,常常十天半个月都开不了张,连伙计都请不起。半两银子能抵五个大钱呢,这是碰到阔绰的主了。
待热水送上,清云子把无名扒了个干净。上上下下的一顿擦洗。
无名正是贪睡的年纪,呢喃着翻身配合了两下,又沉沉睡去。
擦洗完无名,盆里的水已是浑浊不堪。清云子也不嫌弃,就着那个水自己擦洗起来。
待得神精气爽之后,清云子把道袍披好。盘膝坐在塌上,单手掐诀,一手握着灵石缓缓吐纳。
夜深人静,如一尊庄严的塑像。
天残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