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暮雨，风刮在身上起了一阵寒意，今天是淳于英流放的日子。唐思煌亲自去送他。淳于英比从前瘦了许多，脸颊上的肉都凹了下去，好在整个人还是很精神的。

“公主。”淳于英知道她一定回来，但看到她仍然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对不起，向丞鹤买官的事，我没有告诉您。”

唐思煌热望向他。

“当时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年纪也大了，若再不为为官，只怕更没办法为官。我不在乎官职大小，只想做点什么。”

“淳大人，这世间，原本就没有黑白。只是人们为了区分颜色，才有了黑白。善恶也是如此，你有什么标准说一个人一定是个善人，或者一定是个恶人呢？假若一个人为了养活自己的孩子杀人，就一定是恶人吗？”唐思煌说到这里淳于英已经脸色凝滞，她却像是没看到一般，继续道：“所谓标准，也是因人而异。所以我觉得，只要行世不愧于心，善恶并无区别。”

淳于英低着头，唐思煌安慰他：“不必太过苛责。”

“丞鹤此次，就是没有死也元气大伤，正是公主可以在朝中立威的时候。”淳于英也不再问自己的事，只对唐思煌分析道：“尤其是丞鹤空出来的位置，若是自己人，当然最好不过。”

“公子这件案情审理的轻重有理，不少人很是佩服公子。想来以后的路也会好走一点。”月璃在一旁道：“我听说今天早上还有不少人要求君皇将公子迁回九宫，入宫也是个好兆头。”

淳于英听月璃这么说皱起了眉头，“虽然说是好事，但是宫中两个……”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月璃伸出手指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又趁势把他拉到怀中，悄声在他耳边道：“等下你们会遇到一帮马贼。”

淳于英惊讶地望向站在一边正在拢袖子的唐思煌，后者悠闲地望着天，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

月璃继续道：“你会被抓走，当然那帮马贼都是公子的人，过段时间他们会放你走，假的身份公主也给你做好了，届时淳大人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吧。”

“你们……”淳于英克制不住声音颤抖起来。

“朝堂没有你的位置，江湖之大，总有容得下你的地方。”唐思煌朝着他的方向微微一笑：“淳大人，来日再见。”

淳于英对着她的方向，拜了一下：“公主……”

郊外尘土飞扬，那几株枯木显得有些萧瑟，淳于英的背影渐行渐远，看不见了，倒是一个铁铮铮的男子，只是什么时候再能见上一面……唐思煌站在坡上叹了口气。

月璃以为她冷了，连忙道：“公子，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淳大人这样的人，若能在朝中效力，必然是一张明镜，真是，可惜了……”不愿自己过多地沉溺于这样的心情，唐思煌换了个话题：“渐玉那边可有消息了？”

“如公子所料，羽公主确实有和方小将军联络，只是，单单凭几封书信，怕还不足以……”不足以谈到谋逆上去。这话，月璃当然是不会在外面随便说的。

“兔子逼急了都会咬人，何况是阿羽……时间问题而已。”唐思煌她们已经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方小将军和内宫的羽卫首领叶和泽是师兄弟。”

月璃了然地点点头。那就难怪了羽公主敢这么嚣张，说得难听点，若她真的有心要反，远有方小将军，近有叶和泽，来个“退位让贤”也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有件事她一直想不明白：“方家时代忠良，君皇待方小将军也算不薄，他有什么不满的，要和羽公主勾结呢？”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唐思煌瞥了月璃一眼，“战乱时期征伐四方，还能高官显贵，如今和平年代，再打下去，也不过是人臣而已。方小将军要的，是一个乱世。”

“乱世？”

远处有钟声响起，那是大覃宫内的鼎钟在报时，夜就要临了，远处的宫阙绿瓦红墙，在暮色中透出一种肃穆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