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穿过朱弦门,唐思煌的车马就被拦住了。
“抱歉,长公主最近颁布了宵禁,过了午时任何人等不得入宫。”为首的侍卫身着铁甲盔甲,身后左右长矛左右架起拦住了宫门。
一只素白的手拉起红色的轿帘,露出唐思煌的脸。为首的人脸色一变,四下左右都跟着单膝跪了下来,声音在夜色中洪亮地响起。
“二公主长安。”
“起。”唐思煌被月璃搀扶着下了轿子,刚站定,那为首的侍卫以及他身后的人都站了起来,每个人都有她两个身长那么高。
这些人大都来自巨奴国,自海州贩卖而来,脖子戴上铁镣后便属于大覃所有了。
唐思煌望着高高的城门,仍是素日平常的笑脸:“未迁宫之前,我住在这宫里也有十余年了,还从未听说哪道宫门可拦住皇族的,你们这是看不起我?”
她明明是在很和气的说话,但那不急不缓的方式透出一种威严,叫人害怕。为首的侍卫见过唐思煌好几次,还从未见过她这模样,不觉就又跪了下来。他一跪身后哗啦又跪了一片。
“二公主息怒,宵禁是长公主颁布的,属下不敢违抗。”
“那么长公主是否有特地注明,不许皇族通过呢?”
“这…..倒是没有。”侍卫犹豫了片刻。
“嗯。不错。”说完这一句,唐思煌就转身上了轿子,不愿再和他们对话。
“那你们还不闪开?你们可知今夜传令二公主的是谁!”月璃此刻换了一身婢女的装扮,疾言厉色起来,也十分唬人。
长矛落了下来,笨重的朱红大门也缓缓打开了。
象征着皇族的朱红轿子终于还是进了朱弦门,月璃在次门停下,将车马卸了下来交由专门的人管理。任何车马不得进入宫里,在这里就要换乘公主专属的软轿了。
“不必,今夜月色不错,我步行即可。”唐思煌阻止了周围的人。
周围人也看惯了这位二公主的任性潇洒,倒也没有受到什么阻拦。那边月璃扶着唐思煌进了宫,在她耳边低声道:“公子,我们可是要去九歌宫?”
“今天猪叔的卦象怎么说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唐思煌总觉得自己在说话的时候,声音微微在颤抖。
“东南明台,玄黄大火。地界门开,八方冤魂怨鬼。猪叔说今夜有火灾,”月璃不识宫中名称,又问道:“东南明台,是指东南处吗?”
“阿璃,大覃宫内,明台只指一个地方——明珠楼。”
“那是…..秀女住的地方?”
“不错。”说完这句话唐思煌确定了,她不是声音在发抖,而是全身都在细细的发抖。胸中强大的怒火燃烧着,她不得不强行压制才不发作。
月璃细细想了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会吧?难道长公主想放火烧了明珠楼?”
“她最好不要。”唐思煌气极反笑,眼底一片寒晶。月璃看她怒火中烧,不敢再说话。
宫阙侍卫高大,都是巨奴人,月光之下,未见两抹身影鬼魅般在屋瓦潜行,竟没无一人察觉。
“这该死的衣服,真碍事…..”月璃跟不上唐思煌,在屋檐尖顶停下,掏出藏身的弯月刀,刷——地一声割裂了衣裙下摆。感觉到前方的唐思煌停了下来,她以为她在等她:“公子,你先行一步,不必等我。”
“不必了。”唐思煌的声音清冷,眼神则更冷,视线遥望明珠楼的方向。
一轮明月下,火光乘风势起,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挥舞的火舌攒动哔啵作响,那熊熊火光,仿佛要捅破天际。那火势映照得所有宫殿屋顶都是火红色。
女人们的踩踏声、惨叫声、拍门声此起彼伏,在夜色中如同万鬼哭嚎。
唐思煌闭上眼,静静听了一会那些声音。再睁开眼,抬头,瞳孔照出一对翅膀。
此刻一只猎鹰飞过她们头顶,投下阴影。
“阿璃,杀了这畜生!”唐思双目赤红,背后是一片烈火熊熊。
月璃闻声而动,飞升掠起,竟徒手将那只猎鹰擒住,一只手正要拧下那活物的头,身后传来一声暴喝:“谁敢!”
从夜色中走出来的阿隼,黑衣黑靴,面色苍白,手里提了一把长剑,在月色中闪着诡异的红光:“放开他!”
夜色中传来一声轻笑,是唐思煌:“杀你的畜生不可以,杀三百秀女就行?”
“公子….你….”阿隼从未见过唐思煌这般盛怒的模样,提着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念及他的鹰的安危。
“这火,可是你放的?”唐思煌背对着他,甚至都不打算回头。她眼底及天火光,耳边都是惨叫。仔细去听,甚至可以听到皮肤在火焰中熔融的声音。
三百秀女。三百条生命。
她们大多都在十五六岁左右,正是花骨朵绽放的年级。可能就在今天早上,有的可能才换上了花样的衣服,可能梳了个漂亮的发髻。然而现在…..都没了,火焰之后,只剩一剖烧焦的土。
人类死后,天界地下,没有任何栖身之所,烟消云散,化为乌有。所谓梦中来相见,也不过是生者的自我安慰罢了。
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唐思煌站着,又问了一遍:“可是你放的?”
“…….”阿隼咬紧了牙关。
那边,月璃掐住了猎鹰的脑袋,下了几分力道,手下的鹰便扑腾了起来,无奈一边翅膀被死死抓住,只得仰头发出一阵将死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