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不用那么紧张,生面孔多见几次不就变成熟面孔了么?”胡峥的手摆了摆,“别杵在那里不动,来,赶紧坐下。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申闻》报社的朱然朱记者,喝过洋墨水的大学生,最近才回国到上海,跟祥子你肯定没有什么恩怨,大可以放心。朱记者,这位是曲祥,洋车行的老板,法租界这一片的黄包车夫们大多数都在他手底下混饭吃,实实在在的有钱人,身家比我这个探长要丰厚多了。”
在胡峥给两个人做介绍的时候,朱然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洋车行的老板:他脑袋上戴着一顶软帽,身上则罩着一件深紫色的褂子,因为个子高的缘故,背脊微微有些驼,眼神闪烁不定,看着胡峥的时候他的眼神带些讨好谄媚。不过朱然觉得,当那双眸子盯在黄包车夫身上的时候,里面闪烁着的肯定就是另外一种目光了。
听胡峥这么一介绍以后,曲祥对着朱然伸出大手。朱然也跟着伸出手与他握了一握。
“朱记者,你是文化人,是体面人,可不要看不起我这种粗人。”曲祥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才在朱然边上的椅子坐下。
“曲老板说笑了,能认识曲老板是朱某的荣幸。”朱然客客气气地答道。
“别一口一个曲老板,我听了就别扭,和峥哥一样,叫我祥子就行了。”曲祥咧开最笑了一下,露出了嘴巴里镶嵌着的一颗金牙。
寒暄过后,朱然却仍然隐隐觉得有些奇怪。胡峥刚刚还说来得是一个江湖上的人物,曲祥是洋车行老板,确实是个做市井生意的人,可跟江湖似乎差得还比较远。
胡峥在边上似乎看出了朱然的心思,便开口笑道:“朱老弟,洋车行老板不过是祥子的表面身份而已。这一片青帮的弟兄们都听他的号令,算是法租界和这一块华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有时候租界里的大人物被一些不长眼睛的蟊贼偷了,案子报到巡捕房来,只要通过祥子就能很快追回贼赃。说句实话,我能搏到巡捕房探长的这个位置,这里面祥子可没有少出力。”
“峥哥,这话就有些过了啊。”曲祥见胡峥这么说,连忙陪着笑容道:“祥子也就是在峥哥后面打打下手,干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能当上探长是峥哥自己洪福齐天,我要不是有峥哥罩着,手底下的弟兄们估计早就被徐子曼那伙人从租界里轰出去了。”
“徐子曼?”朱然口中喃喃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琢磨着这又是哪一号人物。
“徐子曼也是个开洋车行的。法租界这一块儿最大的两家洋车行就是祥子和徐子曼开的。姓徐的背后也有人罩着,要不然他早就被扫地出门了。祥子最早开起这个洋车行其实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想给手底下的兄弟们找个营生。后来被徐子曼那边扫了几次场子,托了人找到我这边来,这才在这门生意里站稳脚跟。我看他手底下的黄包车夫数量不少,又在租界里到处跑,用来做眼线打听消息最是合适不过了。所以我也不收他孝敬到巡捕房里的大洋,只是有时候让他帮忙打探消息、盯个稍什么的。”胡峥向朱然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