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于又灵躺在外祖家客房的床榻上,平缓地睁开了双眼。
睡在屏风外头的夏菊并未深睡,立时便听到一旁衣被摩挲声响,惊醒了过来。
“主子?”
于又灵歉然:“吵醒你了。”
夏菊放下双腿到地,套进绣鞋,摸索着走到屏风里侧,借着零星的月色看了于又灵一眼,心下了然:“主子可是又入了那梦境了?”
夏菊自幼服侍于又灵,主仆感情甚好,无话不说。有些事儿,于又灵不会与陆七娘说道,却会说与夏菊听。
于又灵自小便会反复着做一模一样的梦。梦里有一个瞧不清面容的小姑娘,每每总躲在书楼架子后头偷看“她”。不过自数月以前,就再不曾在梦中见过那个小姑娘了。
于又灵轻摇了摇头,道:“梦见一处大户旧墓了。”
夏菊一知半解,并不追问,只打了个火折子,将床头一盏琉璃灯盏点亮起来。
于又灵只勉强想得起梦中的自己站在一处墓碑正前,许久不动,只盯着墓碑上看,似是缅怀故人。却再记不起其他了。
灯的光亮铺漫开来,又散来些微暖热,房里顿时有了人气。于又灵与夏菊讨要了一杯水,嘬了几口,便放下杯子,递过去给夏菊接过,道:“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人生一世,悲者,莫过于此。”
夏菊只听得懂个大概,接过杯子放好在原处,斟酌着道:“主子可是梦见老夫人了?”说的,是于又灵故去的外祖母。
于又灵想起梦中情境,心口发疼,恍若实质一般的疼。却笃定梦中的故人绝不是她的外祖母,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笑着摇了摇头,不知从何说起、如何解释:“不计那墓主人是哪个,兴许还能再梦见呢。”
夏菊这会却是想起了故去的陆老夫人。
夏菊陪着于又灵又说了一会子话,熄了灯,自去睡下。
于又灵躺在枕上,闭上双眼,却并未再入梦,只在临睡去之前,想起白日里在大道上撞见唐琬时,唐琬正在吃用一碗混沌,嘴角那儿还挂着一颗葱油花。想到阿琬,方才梦中沉痛很快就散去了。
一夜过去,于又灵睡到寅时三刻醒来。夏菊服侍穿戴,于又灵看着夏菊自然而然往一干首饰中挑挑捡捡搭配合宜的耳坠子,不禁调侃道:“每日里来这么一遭,你怕是真以为自己伺候的是个如假包换的小姐了罢?”
夏菊狠狠瞪了主子一眼,作势要捶人。于又灵吃吃地笑,道:“早晚要叫人尽皆知的事儿,怕什么。”
夏菊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子正要骂人,突然眼珠子一转,转而温柔一笑,道:“是,主子不怕,今儿回府去,奴婢就去栖梧居到处看看瞧瞧,见见几个好姐妹,那儿风景也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