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手中捏着一支幽蓝色的野花,这种花在弗利斯特州中部满地都是,及至冬初才会凋谢。眼下她手中的这朵当然不是洛一凡几天前送的,而是她方才才从路边采来。芬芳入鼻,神清气爽。她宝贝似的把野花捧在胸前,这一幕若被玛丽安娜和菲莉丝看见,指不定又会偷偷议论些什么呢。
没想到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也有这般清香气息,倒不知家中能不能种上一些。若能提取花精制成香水,不知又会是怎样馥郁醉人的气味。
这样的想法一闪即逝。劳拉微叹一声。父亲只让家中的花匠伯伯侍弄那些名贵花种,这般野花虽香气迷人,但外表终究差了一些,只怕是入不了老人的眼。
她不由得又想起那个名叫库洛的男人。他应当是欣赏这花的吧?不然也不会拿来送人……
营帐帘子被掀开,玛丽安娜送来今日的报告。劳拉不动声色将花枝收起,拿起一份报告细细阅读起来。
这是凤翼军进入弗利斯特州的第二十天。除最开始在途径流星小村时围杀了十几名蛮人外,两日前斥候又在附近镇上发现蛮人作乱的痕迹,于是她亲自带领飞凤营出击,在附近平原上截住逃跑的敌人,一战斩首九十余,加起来也和斯诺尔州的支援军功绩相当了。
此外,这些天州防军和武人们也捕杀了不少落单蛮人,领主府给出的统计数字是二百一十三人。
但还没有清除干净。
劳拉一页页翻看着那些报告,都是州内一些村落被蛮人袭击的受灾状况。多数村庄居民都已经迁往大城避难,只是些财物上的损失,但人员伤亡的报告也是有的。
劳拉手边的这一份,就写着某个小村的村民在避难途中不幸被数倍于己的蛮人包围,全村老少无一生还。
“砰!”
拳头将临时布置的方桌砸得一跳,劳拉咬紧银牙,半晌才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怒。
这些王国平民的仇恨,之后就以蛮人的鲜血来清洗……而眼下,她还要思考一些更重要的事。
从这些报告上事件发生的地域和人数来推算的话,余下的蛮人已经被凤翼军和斯诺尔州的支援军挤压在弗利斯特州中部偏北的地带,又有附近州防军和贵族私军策应,之后要做的就是围拢绞杀而已。
但人数上似乎有点问题。
目前已有四百余名蛮人授首,而从这几份报告来推断,被包围的蛮人应当不会超过三百。
可是……二十天前红河城求援时,对入侵蛮人的数量预估足有上千。
就算那个埃鲁特领主再怎么不靠谱,也不会算出几百人的误差来吧?
难道是藏起来了?
劳拉摇了摇头,将这个可笑的想法抛开。
蛮人是不会躲藏的。从他们踏入王国境内开始,就意味着死亡已是注定之事。
蛮人入侵并不只是为了抢粮食,同时也是一个族群内部淘汰的过程。山中冬日很难寻获食物,为了蛮族的延续,必要有人做出牺牲。那些入侵王国的蛮人,多数都是些老弱病残,也有少数在族中被排斥的青壮。他们一路烧杀抢掠,以蛮力夺来粮食维持生命,这是他们最后的疯狂。在那之后,他们不是被强壮的村民杀掉,就是被军队围剿,几乎没有一个能活着将粮食带回山里。
至少,过去一直都是如此。
蛮人只有在面对军队时才会暂避锋芒,但却从来不懂隐匿行迹。若不抢夺粮食,即便不死于军人剑下,他们也活不过这个冬天。
那么……是某种计谋?
这个想法更加荒谬,蛮人若是有这种头脑,也就不会被戴上这个“蛮”字了。
呵,看来多半是那个猪头领主故意在情报上多加了几百人,以假造出十万火急的态势,要求增派援兵吧。
算了,等到几天后完成对剩余蛮人的剿除任务,我也该离开弗利斯特州了。回头在给王都的报告上,定要把这些事都好好说道说道。在这之前,就再容那头蠢猪快活几天。
劳拉将报告叠好放在一边,再次轻嗅那朵野花的淡雅香气,很快便将这件事完全抛在了脑后。
……
洛一凡往竹刷上抹了点牙粉,在嘴里捣鼓几下,登时便泛起满口白沫。
感谢灵歌先知,启迪异界人发明了牙刷牙粉,不然单是这两个月来的口臭都足够让洛一凡产生自我了断的想法了。
对于灵歌先知这么个人物,洛一凡的心理是复杂的。
认同感占了绝大部分,余下是和异界人一样对圣人的崇敬,毕竟若是没有他,自己在异界的生活也不会有如此之多的便利。
但……要说一点都不羡慕嫉妒恨,那也是不可能的。
灵歌先知太过闪耀,有如烈日遮掩了所有的星辰。
昨天他还曾信心满满地跟罗曼说过,可以提供几条提高军士生存率的建议,包括不喝生水、用酒精给伤口消毒之类穿越文中常见的说法——那么多穿越者都会玩这套,可见其确实行之有效,那他洛一凡拿来用用也无妨吧?
然而罗曼听完之后,只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你这不都是从《先知录》上的‘医疗卫生条例’里抄过来的么?而且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版本了,现在谁还用酒精?谁家行军不准备医用消毒液啊?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