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往前跑,不要停!”传音器里传来的声音,不停地催促着安多。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于安多的脑识域中停止了。马上趴下,是安多本能中觉着最稳妥的做法。可是女孩的喊声,让他犹豫了。一路上的观察,让他很愿意相信女孩的判断。让他这一刻,不管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真得相信。一向很谨慎的安多,居然就听从了女孩的话,稍一犹豫,便一路拼命地往前跑去。
透过戴在眼前的,单目被动侦测镜片。安多能看到身后,亮起了夺目的光彩。那个营地通道周围的草丛附近,像白昼一般亮了起来。这时候不要说藏个人,连只蚂蚱恐怕也藏不住的。
“不要停,快点跑!这是光幕弹。”一会儿功夫,原本还在安多身后的卡亚。已经冲过了那几棵细叶槐。身影眼看着就冲进了,那道土岭外的草丛深处。“砰!”她说话的声音,刚刚在传声器中响起。安多就听见身后一声巨响。一道更耀眼的光芒,从安多的身旁掠过。他还没有丝毫的反应,就看见在前面疾速奔跑的女孩。毫无征兆地一个急停,纵身便向他身前的草丛中扑去。
这时,掠过安多身边的光亮。才拖着一道气流,嗖地一声从女孩的身边穿过。女孩在草丛中,顺势一个翻滚便站起身,继续向前奔跑。“这是爆裂弹,千万别被打着了。”
别说爆裂弹,什么弹安多也不想被打着呀!可这是他能做得了主的事吗?但事情偏偏就奇怪了。比起速度和身法的灵巧,安多跟女孩卡亚比,不知道差了多少。可是已经跑出了这么远,偏偏就没有一颗炮弹是打向他奔跑的方向。他只是被刚刚那一阵,声势宏大的炮击吓了一会儿。很快就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那些矗立在营帐顶端的聚变炮,一发也没有打向他这个位置来。
那怕有时候,女孩跑动的路线跳到了他的前方。那些打来的爆裂弹,也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还是尾随着女孩的身影,不停地攻击。在聚变炮的轰鸣声中,虽然那些炮弹从没有打到安多的身上。他还是跑得一路心惊胆颤。直到炮声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响起,女孩奔跑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安多还在拼命地往前跑。
“别……,别跑了,它们已经停止炮击啦。不过这次的动静这么大,他们可能会派出搜索队。”女孩说话的声音,有点喘息。
“他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我们这次又没有用侦测仪啊!”安多慢慢停下了脚步,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问道。
“我也不知道。要不是你提醒,我还在继续往前渗透呢。”卡亚也有点迷茫地摇了摇头。
两人都显得有些茫然。可是身后那个还灯火通明的营地,却一点也不含糊地派出了搜索队。陆巡车轰鸣的声音,已经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地面颤动的状况,也在提醒着他们,对手正在慢慢靠近。
“为什么他们的装备这么好?”安多望着那片光亮的地方,很不解地问道。
“这应该是一支助训队的营地。”卡亚的神情,也显得很凝重。“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训练刚刚开始,他们就插手进来了。狼群的围攻,显然也是他们在做的。”
“他们这样算违规吗?”安多急忙问道。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都不算违规,只要不是蓄意虐待受训者。”卡亚望着营地边几道照向草原深处的光柱,轻声说道。“只是以往在穹下星战的训练中,他们轻易不会插手受训者之间的事情。这次的情况有点反常。”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跑,一定不要让他们抓住。让他们抓住一次,就要被扣掉五百点的分数。那在这整个受训期,就再也别想翻身啦!”女孩卡亚说完这句话,转身向安多看来。“你还能跑吗?”
安多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跟着我跑吧。”卡亚说话间,转身便跑了起来。这次的跑动,安多刚刚跟上,就发觉了不同。不仅速度比来时快了太多,连行进的路线也变了。
“我这是往哪撤呀?”安多疑惑地问道。
“我们不能这样回去。要是把他们引向我们来的地方。他们几个也会没办法脱身的。”卡亚轻声解释道。
“可是我们身边什么也没有……而且,”安多也知道这个决定是对的。可是他实在想不出接下应该怎么对付,身后那几辆亮着灯的追袭车。
“跑起来再说。”女孩接下来便开始了沉默。这一沉默,却开始了安多有生以来最痛苦的奔跑。
在卡亚转身向草原的深处奔跑时,小道士很快也出来了。就在安多跑得痛不欲生,恨不得就这样被后面追击的车队干掉时。小道士开始说话了。“你说过,你会坚持的。”他并没有对安多说出什么鼓励的话,反倒是有点苛责地道。
“坚……坚持什么?就坚持……坚持这么没目的的跑吗?”安多的脚步,虽然还在机械地,跟着卡亚的身影在奔跑。心里却早就有些不以为然了。他可不认为,靠着他的双脚,就能一直跑过后面跟进的陆巡车。什么人定胜天,那都不过是些吹牛皮不用上税的骗子说的话。有人真要是信,那就是蠢到家啦!他的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
“你忘记,你刚刚才对我承诺了什么吗?”小道士淡淡地问道。
“承诺了什么?我没有承诺你什么吧?”
“你刚刚说过,要坚持步兵行路之法的训练。不想再做一个没用的人。不会刚遇到这么点困难,就想退缩了吧?”
“这是一点困难吗?她……她这是想用两条腿和陆巡车比赛,你听过这么荒唐的事情嘛?”安多气馁道。
“没听过。”“所以说嘛……,我看我……,还是停下来……等着被他们抓吧。”
“我是说我没听过,认为这件事很荒唐这件事。”
“你啥意思?”
“你别忘了,你是修身者,是一个已经有了体位的修身者。不要说陆巡车,你知道全面开启了次体脑识域的修者,就是面对战甲的追击,也不会轻言放弃吗?这不是什么不可完成的事情。在你的身体获得变体位的时候,你就要明白,你这副躯体已经不是普通的身体了。不要说陆巡车,战甲,做得好了就是面对舰机又如何?”
“我知道你想鼓励我,可可你……你这是不是说得太过夸张了?”安多惊讶地道。
“夸不夸张,你坚持下去就知道。要不你看看你前面的那个女孩。你看她现在可有要停下的意思?”
卡亚的身影还在前面,稳稳地向前挺进,不仅速度没有丝毫放缓的意思。连身影也一如刚刚跑起来时,那般稳定。“她……,她是怎么做到的?”安多一边喘气,一边问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她的行路法有些技巧,变体也很罕见嘛。”小道士回道。
“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练成她这样?”
“你只要肯向她一样坚持,又岂止是练成她这般。你的变体可是……”小道士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开始吧,别图一时的轻松,偷奸耍滑最后只能害了你自己。”
“我没有。”安多辩驳道。
“既然没有,那还不按我给你的方法开始训练。”小道士严厉道。
一阵长时间的狂风扫过后,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女孩卡亚,已经在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身形诡异地在做一些动作。安多看到她停在了前方,就再也忍不住地,一个跟头扑向了地面。按照小道士的那个鬼办法,安多跑起来的痛苦何止增加了一步。简直每迈出一步,浑身都有万箭穿体而过的痛。这已经不是开始姿势奇怪,双腿抽搐的问题。这是全身都快要散掉,身体随时随地都快要没办法再控制的疼痛。
脸刚刚贴在地面的草丛上,小道士的唠叨便如影随形地响起:“你这时候要是躺下,前面的坚持就全废啦。下面再跑起来,要想取得这样的效果,你还需要双倍的疼痛。”
也许别的理由此时根本就没有办法,再把安多拉起身来。但是说到双倍的疼痛。安多马上呲牙咧嘴地,抽搐着站了起来。有些不悦,但还是恶恨恨地问道:“还要做什么?”
“接下来这套动作,你要在每次练习过步法之后都要做一遍。”小道士倒很是不慌不忙地回道。“双手上举,曲体下蹲。引灵台……”
“什么是灵台?”安多有些赌气地问道。其实他也确实不知道何为灵台。虽然隐隐地猜到,小道士嘴里说出的灵台。可能就是自己身体里,在第一次变体时变出来的,那个像水滴一样的东西。
“就是你右胸口在……”小道士果然是这样说的。“冥想,让心脏和灵台的跃动,慢慢趋同。不要着急,静下心……”小道士不厌其烦地述说着。安多虽然有点赌气,可是真正做时,却还是一丝不苟地完成着小道士的要求。
在自己的心跳和那颗水滴的脉动,完全一致时。引着从水滴中渗出的,像血液一般,却是无色透明的液体。缓缓地沿着一个根本就看不到,却能在脑识域中感觉到的线路,在自己的神经、骨骼和肌肉之中流动着。那些线路安多感觉不到,它们的真实存在。一如那些从水滴处渗出的液体,安多也察觉不到它们是不是真的存在。可是在自己的脑识域中,安多却又能清楚地感觉到,明确地看到。它们如水像气一般地,穿行在自己身体的各处。这种感觉,比他在青色天堂练习的时候,还强烈了很多。
可是他现在,还是没有办法明确地体味到那是什么。虽然体味不出它是什么样的存在,可是安多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在那些如水似气的东西,流过自己的身体的各个部位后。身上的疼痛感,却在明显地消退。不只是疼痛的感觉,连身体浓重的疲劳,也以明确可感的速度在淡化。
天空亮起又暗下,如此轮回了几次。安多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几天。他只知道自己在小道士的催促下,跟在卡亚的身后。每天保持着固定的训练。身后追击的陆巡车,似乎吃定了他们一般。两天前,他们的身影消失了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