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睁眼屋里仍是漆黑,舒倾怀疑自己睡成傻逼了,迷迷瞪瞪去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该用午餐的时间。
窗外风声飂戾,骤雨晦暝。天地间除却策电处处黯淡无光,急霆迅喘不及掩耳。
雨水肆无忌惮地撞击到窗户上,留下连成片的嘘云。椰子树在风中狂乱摇摆,海浪一茬接一茬扑到岸上,愈发恣睢无忌。
国内已经十点多钟了,按说梁正应该已经到了目的地。
舒倾忍着想开机看有没有未读消息的冲动,轻敲着太阳穴去了卫生间。站在镜子前面,抬手揉了揉本就一团乱的头发。
第三天了,过得去的过不去的,差不多都结束了。
好说歹说,这“三分钟热度”的头衔不能白冠着吧,多少得有所行动……吧。
舒倾打心底叹气,很卑微的决定等平复会儿心思,给梁正发个报平安的消息,证明自己还活着。
他冲着镜子一挑眉,挤了满下巴的须泡。心不在焉地揉揉搓搓,最终弄了将近满脸,一边拿剃须刀剃着一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雨势远远比在屋子里看到的要大。
从房间跑到大堂的时候身上湿了将近个透彻,积水没过了脚背。
宾馆的大堂里聚着几个人,都是因为暴风雨天气没办法出行的游客,闲待着太无聊了,便出来扎堆儿热闹热闹。
舒倾撩起衣服拧了拧水,胡乱往后捋了头发,吃着放在椰子壳儿里的饭,心不在焉地仰头看电视。
电视上正播着寻人启事,说是一个来自亚洲的游客,没有听从当地人的劝阻,独自出门去采风了,结果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没看见过人。
岛上设施不是很完善,没有红绿灯,基本上也没有监控。
这种天气连信号都不稳定,看着看着电视,忽然就没画面了。
干什么这么拼,命没了可就彻底没了。舒倾含着勺子摇摇头,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跟他一样犯傻,或许也说明……有个好的领导有多重要。
雨水轻斜,透过木窗缝隙散落到桌子上。
成片的雨水被写成了两个字“梁正”。
这两个字才出现没多久又被抹平,于是桌子上只剩了一大片水渍。
哎不争气的啊。他长叹一声,撂下酸掉牙的柠檬片往后一倚,听着风声雨声,感受着空气中靡靡潮湿气息。
大堂里的店员觉得他似乎是挺寂寞的,便上前做了邀约。舒倾也没推脱,反正闲来无事,不如人多热闹。
先前聚在一堆的几个人见有人来了,主动让了个位置给他。
桌子上摆着一副扑克牌,一位头发偏白的员工手里夹着根烟,正用发音不标准的英语侃侃而谈,许久没弹下的烟灰越积越多。
实打实了说,真没什么比在暴风雨天气听鬼故事更刺激的了。
屋子外面过不片刻就冒个闪打个雷,再加上大堂里关了不少的灯,刺激的不得了。
旁边儿坐着一白人小伙子,也就二十出头儿,直往舒倾身上蹭。
舒倾还没那么大的贼胆儿往旁边穿着甚少的姑娘身边靠,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忍受来自白人小伙子的好一顿猛蹭。
“你行不行啊?不行就别听了!”他终于受不了了,皱着眉往下拍挽着自己胳膊的手:“哥们儿你再蹭蹭就坐我腿上了好吗?咱能不能雅观一点儿?”
“抱歉。”白人小伙子偏头看他一眼,面色略显尴尬,准备抽手的时候,屋外骤然炸响一记惊雷。
高空剖过的闪电把讲述故事那人的面色照的有些狰狞。
“suddny!”他几乎是用吼的说出这个词,狂风大作,大堂的木门被吹得砰砰作响。随之而来的是诸数声尖叫,震得人耳膜生疼。
“至于吗!”舒倾疼得呲牙,胳膊上被攥出几道通红的指印,“不是你胳膊你不知道心疼是吧?”此刻他是特后悔凑到这张桌子旁边。
讲故事的老员工没理会吓得乱叫的几个人,自顾自继续往下说。
舒倾瘪着嘴埋怨来自左右两方的夹击,梁正在更远的地方默默跟他抱怨信号太差,全程单机。
一个故事讲了近俩小时,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下终于暂时中止。
吧台调酒师调了几杯酒拿托盘儿端过去凑热闹。
屋外风雨愈发肆虐,时至傍晚,大堂里的人零零散散。舒倾轻晃着手里的高脚杯,杵肘支头看着当地人拿扑克牌做占卜,整个过程漫长无趣。
相对而言,他的一天比梁义的一天充实很多。
梁义等了大半夜也没见着回复,最终心中翻江倒海地躺在床上看天花板。风扇一圈圈转着,深蓝色的毯子被扔在床另一侧。
过了多久,世界趋于宁静。
早起天气更是差,透过雨雾能看到被风卷至腾空的海浪击碎在礁石上。
这么醒过来又睡过去,直到前夜才拖拖踏踏顶风冒雨走到大堂。
他在三十多公里外的度假村大堂坐着,靠窗,生平罕见地以懒散姿态倚到椅背上,喝着配菜里那杯加多了酒精的柠檬汁。
实际上那是一杯加多了柠檬汁的酒。
电视上循环放着当地的新闻,和舒倾下午时候看到的是同一条。区别在于舒倾没看到后续部分,而梁义看到了。
公布出的监控画面显示,失踪人员是一个穿白色衬衫黑色短裤的亚洲人种,身高大概在一米八左右,体型偏瘦。脖子上挂着照相机,头发被吹得有些乱。
最后拍到的关于他的画面,是在岛西部的尤亚克镇上。
梁义脑袋里轰隆一声,来不及多想,他大步冲进雨中,连立在门口的伞都没拿。才回到房间便拿过手机给舒倾拨电话。
机械的声音提示对方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他打了一次、两次……到第三次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抄起桌上的车钥匙,趿拉着拖鞋冲出房间。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他。
不论他在哪,甚至不论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雨水撞到车身上又溅起,混着汽车周围的土场泥泞不堪。风鼓鼓吹着,完全被淋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