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45.梁家同脉的血(1 / 2)梁先生首页

第一次是在镇子不远处的草场上见着他,那个上午阳光真好,有浅淡的微风。他躺在四层小楼的天台上,阖着眼的样子安静极了,可没成想醒来后是又痞又坏的恶劣。

第二次是在动物园的海洋馆见着他,那个黄昏有清风衬着,千里晚霞明,暮云重。他在海洋馆的表演区被黄金蟒缠进水里,到了医院又逞强,睡觉的时候格外粘人。

第三次是在通惠河边见着他,那个夜里星云缱绻。他躺在床上伸舌尖舔了嘴角,特诱惑,特撩人,欲望霎时扰乱心绪。他和他无比的近,唇齿相触,到最后气息不稳,胀得生疼。

第四次是在异国他乡的市集上,那个傍晚的海风一直在吹,有些喧嚣,有人来人往。他脖子上骑着一个黑人小孩,脸上蹭了冰淇淋。他躺在沙滩上讲他的小时候,后来踩了叫“鬼”的海星,爬了棵底下是怀抱的树。

一次比一次相见艰难,一次比一次隔得时间长远。

他有时候特别近,有时候特别远。

梁义在月光下的身影有些落寞,他动作缓慢地拿出手机,发消息问他:“在宾馆吗?”

等待这种事,一秒钟都算漫长。

舒倾浸在浴缸里仰着头,花洒的水源源不断浇下来。

熬不住没头没尾的等待,梁小雏儿怕极了他遇到什么危险,于是鼓起勇气打了电话过去。

漆黑的房间里终于有了微弱的光亮。

即便是在露台下面站着也能看到,却始终没人接听。

梁义心里有些慌,在听到第二次冰冷的机械回绝声后差点儿就上了台阶。正待挪步的时候忽然见了房间里的另一种光亮,是打火机或者火柴才能发出的光亮。

一燃火苗着了又熄。

舒倾坐在床上,身上的水珠缓慢往下淌。他拿过手机翻了翻,看到三通未接。两个是梁义才打过来的,一个是梁正打过来的。

屋里终于开了灯。

梁义站在台阶下面看他,看他腰间围着浴巾,斜倚着桌子把手机拿到耳边。

电话接通了,他说了句什么,他在笑,他细微地勾着唇角。

可那通电话不是打给他的。

梁义垂下头,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悸动有多蠢。随后极苦涩地安慰自己,说,他没事就好,他好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重要……吗?

真的连回一条消息都不屑于吗?

露台台阶下面落寞的身影离开了,走得缓慢,最终杳然无踪。

梁正才下飞机便想着打电话给舒倾,电话响了,没人接也没人拒接,就一直响着,声声催人,戳在心上。

大概是在外面没有听到吧,他这么想着,发了条消息过去:“看见之后回电话给我。”

从下午一直等到夜里,接了很多电话,却唯独没有他的。打了很多电话,却唯独没联系上他。

梁正担心又有些着急,明天就要去一个几乎没有信号的地方了,想在这之前联系到他。就算随意说说什么,就算什么也不说,都好。

他又打了通电话,等了没多久,终于收到了回电。

“梁主任,深更半夜的,有何贵干?”

“没什么,”梁正听到他不大正经的语气终于放下心来,看来他没大碍,看来他心情好的差不多了,于是说:“我看了你的稿子,写得不错。”

舒倾笑一声,当真不愿在他忙碌的时候还给添麻烦,“嗯,我改了好几次。”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夸你两句是吧?”

舒倾细微地勾着唇角:“夸我?你就只能干点儿那么虚的事儿?能不能来点儿实质性的东西?”

“既然你都开口了,那肯定没问题,”梁正笑道:“等你回来。”

又是等你回来。

敷衍到不能更敷衍。

“行了,白天叫我回电话,有什么事儿?”

“我要去的地方信号不好,可能一时半会儿的不好联系,你自己在外面多注意。”

舒倾猛吸了口烟,呛得自己直咳嗽,他说:“早上你说过了。”

“你感冒了?”梁正皱眉。

“没有。”

“舒小狗儿,”电话那头静了片刻,“你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不然我会心疼会自责。心疼你不会照顾自己,自责我不在你身边。他这么想着,想到他的一举一动。

“嘶你怎么这么粘?都说了多少遍了?”

“多说几遍,怕你忘了。”

俩人又胡乱说了几句,无关痛痒,不冷不热。仿佛两个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又好似多了道道看不见的裂痕。

“赶紧上车了梁正,我等你半天了!”电话那边忽然传过来一个女声。

那个声音的主人和梁正走得很近,甚至中午同坐在一张桌上吃过几次饭,甚至夜里加班还会来回走动,自己住院那次听他们打电话,也是……关系很好。

她啊,给梁正带过自己亲手做的食物,跟他说话的时候气势汹汹。那个人是日报社十一楼的冯副主任。

所以是他们两个一起出去的吗?

舒倾才要装作没事儿人喊出口的“跟班儿”又咽回去了。

何必自讨无趣。

梁正向来也不拖拉,听到被催之后匆匆结束了对话,他说:“行了,我上车了,你早点睡觉,我到了会告诉你,提前晚安了。”

“嗯,”舒倾顿了顿,“晚安。”

电话挂断了,手机很无辜地被扔到床上,舒倾攥拳狠狠捶了桌子。

真你妈逼贱啊,做人怎么能做到这么贱的份儿上,竟然恍惚重新燃了希冀,竟然以为可以置之死地而后已,竟然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他放声苦笑,胳膊遮在眼前停顿良久,直到压不住的泪渍淌下。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反正自己是家里的独苗儿,反正往后得成家,反正得娶妻生子……

舒倾换了身衣服,迎着万古不变的海风,慢慢悠悠走去镇子里的餐馆随意买了些吃的,回来坐在屋前的露台上,扔了几条叫不上名字的鱼到地上,算是给陪着自己吹了一早上风的白猫的谢礼。

白猫陪他吹了早上的风,陪他吹了夜里的风。

再一抬眼,月亮已经爬到了天心。

这顿饭吃的还算不错,虽说是看不懂菜单胡乱点的,不过对于两餐没吃的人来说,已经很可以了。因为心有旁骛,所以任何不适应的气味都没尝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