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屋子里一张床旁,一个站着弯着腰的,一个躺着的。
夜风从敞着的窗户里灌进来,风力不够大,唤不醒乱了套的思绪。
梁小雏儿那句话真大胆,完全没过脑子,全凭心说,他是真希望他能留下,即便什么也不做。
也不可能做。就那么看着他,或者等他退了烧,或者……只要他愿意,去哪里睡都可以,大街上也可以。
“不行。”舒倾笑了两声,胸腔的震感传到手上,很平稳,不起不落,毫无波澜,“我明天下午得交稿子,要不然跟班儿会杀了我。”
昨天掉进水里的时候什么都湿了,手机也泡了水,电话卡也不能用了。
坏了的电话卡上有很多未接,有舒倾老娘打来的,有梁老爷子打来的,有朋友同事打来的,更多的是梁正打来的。
交稿子,那大概是在编辑部吧。
梁义收回手问他:“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不想吃,没胃口。”舒倾起身揉了揉头发,“我得撤了,风紧扯呼!”
动物园管理处的两把中年骨头还剩一把,就是“人在搪瓷杯在”的黑狼老大。他正对着一本日历写写画画。
电视里放着新闻联播。
桌子上摆了几样东西,那都是栽到水里那人的“损失”。
舒倾撤了相机里的内存卡,强打着精神头道了谢,搬着东西就要走。走路的姿势像跳大神儿,扭扭拐拐,一步深一步浅。
“等下,你学校在哪?”
“中传大。”顿了顿又说:“我住梆子井。”
从动物园出去,坐地铁得一个多小时。虽然是法治社会,不过他这副样子也是叫人堪忧。
更多的是出于私心。
私心是万古长荣的欲望,能把人逼迫的神夺魂摇。
“我送你回去。”
梁义回头的时候黑狼扔给他一把车钥匙,他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表,现在是不到七点半,开车一趟二十多分钟。
“开车去,今天晚上务必回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十点之前。”
舒倾迷迷糊糊地躺在后排座椅上。
汽车一路开得慢,梁义犹豫了一下,没有上京通快速,仍是沿着辅路开。他开的真的很慢,再慢一点恐怕就要打双闪行驶了。
距离就是那些距离,其他的全都是时间问题。
建国路上堵车,并不算严重。那天运气也有些出了奇,一路绿灯。
每次到路灯偏少的地方,梁义就会通过后视镜偷偷瞄一眼后排座位。再看两眼吧,看完了就完了。这种难言的事情,过了就过了。
后视镜里黑乎乎一片。
车开的再慢,绕的再远,终归是到了学校附近。
卫星定位系统正源源不断地传输信号到动物园里,几个人在监控室里坐着面无表情。
陈洛明倚在桌子上,划着火柴点了根烟,“我刚回来时候他就停在那儿,我抽了两根烟了他还停在那儿!能不能给我讲讲这怎么回事儿?”
“注意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二老大,这人是我搭档,还没等一块儿训练磨合,天天叫他围着这个那个的转,到时候出任务毛躁了,那可是人命!我态度能好的了?还不如叫我继续单独执行任务!”
陈洛明向来独来独往,上次作大了,差点就害得救援失败。
组织上后怕,强行要给他找个搭档,没成想才考察没多长时间,他就给梁义看对眼了。
“行了!”黑狼打圆场,“我刚才看了,等他回来,半夜你俩就给我上训练场去,谁都别在这儿叫我烦心了。”
这是个心照不宣的事,没人提出来罢了。
当初对梁义进行考察的时候,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也不知道是因为急需用人,对他考察的时间不够长,还是说他忽然就变得有问题了。
总之眼下发生这种情况,究根结底还是怪到组织领导层头上考察不到位。
监控屏幕上gps定位还是一动不动,陈洛明把烟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老子就不信他不回来!”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震的吊扇都有点哆嗦。
“小陈怎么回事?自打梁义来了就跟着病了似的,你把下个任务要去的地点跟他说了?”
“我说狗熊啊,咱俩一块儿出生入死搭档二十多年了,不跟你商量我就跟他说?”黑狼敲了敲搪瓷杯子,“小陈激动的吧,有人跟他一块作大死,兴奋?”
“土狼,别叫我狗熊。”黑熊笑一声:“打算什么时候把任务派下去?”
“再过段时间吧,先叫他们过个儿童节再说。梁义那个,就看他训练成果再定。”黑狼看了眼表,时间已经快到九点半了。
正赶上周末放假,学生公寓门口往来的人不算少。
梁义熄了火,把车停在了憋了灯泡的路灯底下,路灯旁边是一排排的树,树叶飒飒作响的声音被隔在车窗外面。
脑子里像过电影短片似的一个劲儿往前翻。
车上没有绿色扁平的烧酒瓶子,副驾位上也没有人。
“舒倾。”
“上班要迟到了,赶紧起来!”
舒倾猛地一个激灵睁开眼,面前黑乎乎一片,基本上都见不着光。他缓了缓,以为自己睡懵了,没成想过了好几秒还是看不着光。
“我操,小二,我瞎了!”
梁义心里恼,理智还是把着重点放在了后面那句话上。他下去开了后车门,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