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李如松牵马在外等候,许灵儿收拾好行装,在荣儿、素儿的陪同下离开客栈,李成梁率全家老小,把他们送出朝阳门。
许灵儿、李如松催马并肩而行,二人饱含着热泪,时而回首与亲人告别。
沿运河岸边的驿道往前走,一路上默默无语,眨眼之间就来到通州地界。
这时,许灵儿跳下马,讲道:“如松哥哥,送行千里,终有一别,请回吧。”
李如松连忙翻身下马,动情地将她搂进怀中。
“灵儿,这是陆大人的安排,你不要再说了。”
“如松哥哥,马上就该开武举了,无论如何不能耽误你的前程,请放心,我速去速回。”
“灵儿,只要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功名算得了什么!”
“不要这么说,这对你很重要,无论如何不能耽误……”
“灵儿,如果让你一个人去,我又怎配做七尺男儿,咱们走吧,这辈子陪你走遍天涯海角。”
“不,你必须回去!”
尽管她的态度很坚决,但李如松又怎能让她独自冒险?
许灵儿闭上眼睛,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声音有些呜咽。
“万一我回不来,你可要善待自己……”
“灵儿,咱们走,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李如松捧起她的脸,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紧紧握住她的手,意志非常坚定。
过一会儿,许灵儿默默离开他的怀抱,二人同时飞身上马。
就在他们快马加鞭赶路之际,忽听身后有人高喊……
“奉陆云龙大人之命,飞鱼营校尉李如松听令。”
“你是什么人,陆大人有何命令?”
“奉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陆大人之命,李如松立刻到飞鱼营报到,参加京西剿匪,不得迟疑。”
“恕在下难以从命。”
许灵儿赶忙勒住马缰……
“如松哥哥,千万不能抗命!”
这时,前面忽然冒出三名锦衣卫,前后夹击拦住李如松,将他从马上拽下。
“大胆狂徒,胆敢抗命!”
紧接着,上来两个飞鱼营力士,不由分说就把他给捆上了。
趁此机会,许灵儿狠抽几鞭,这匹马就像发疯一样,顿时四蹄生风、疾风如电……
“如松哥哥,你等我回来。”
“灵儿,你在前面客栈等我,我们不见不散……”
此刻,李如松已被五花大绑,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心如刀绞一般,他知道,灵儿是不会等他的,于是,便在心中默默祷告,直到那背影完全消失,他才跟着锦衣卫返回京城。
许灵儿一口气跑出十里开外,满含热泪回身一眸,早已不见李如松的踪影,心中顿感万分失落……
强忍着悲痛,许灵儿一路上快马加鞭,经山海关来到辽东,穿过白山黑水之间,渡过鸭绿江、进入朝鲜,从釜山港搭乘商船渡海,直奔日本九州。
根据严禧的供词,许仪后送到日本九州南部的秋目浦,许灵儿自幼在这边长大,对此并不陌生。
传说,唐代高僧鉴真大师,准备长达十二年,历尽千辛万苦,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第六次东渡,在秋目浦成功登陆,把“南山宗”传入日本,作为“律宗”创始人,被日本天皇赐名为“传灯大法师”,此地有很多遗迹,以及关于他的传说。如今,这里是林一官的据点。
九州萨摩人以凶猛彪悍而著称,自室町幕府以来,岛津氏就担任萨摩、大隅和日向三藩守护,如今,领主名叫岛津贵久。
秋目浦有不少明朝渔民流落至此,海盗头目林一官平时也住在村里,他把城堡修建在一座小山上,手中控制着一支数百人的武装,平时在村里是民,出海便是匪。
岛津贵久心知肚明,却姑息养奸,对他们既保持高度戒备,又幻想能加以利用。
许仪后曾在九州行医多年,悬壶济世积下的功德,使其名声远扬,许灵儿抵达川边郡,没费吹灰之力,便打听到父亲的下落。
对老许的际遇,大家都很同情,就算林一官也不刁难,每天有人带他出海,试图寻找那能海上神仙。
许灵儿被冻得瑟瑟发抖,遥望着深褐色的大海,神情显得极为凝重,不知父亲身在何处?
阵阵汹汹的寒流掠过海面,如千万头雄狮在怒吼,小山似的涌浪袭来,天际间溅起数丈高的浪花。
旁晚时分,一艘大帆船从海上归来,许仪后随着水手下船,躲在岩石后面的许灵儿,终于见到了白发苍苍的老父亲。
有个水手问道:“许郎中,咱们冒着生命危险到处游荡,到底能不能找到那个神仙?”
“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
“可是,你为什么要答应小阁老?”
许仪后不便告诉他们,就算葬身大海,也决不委身严氏奸党,只好含糊其辞。
“悔不该当年给那基督徒作证,让人信以为真。”
“老许,你可别瞎糊弄,听说小阁老等不及了,你要是再找不着那老神仙,或者配制不出玲珠膏,恐怕大家都得跟着你倒霉。”
“那严世蕃听信谣言,病急乱投医,这就是怪不得我了。”
“当年,王直、徐海接受招安那会儿,听说你得到真传秘方,治好过法王证如、岛津贵久、还有王翠翘……”
“是那罗文龙以讹传讹。”
水手也没为难他,把他送回秋目浦村,无人干涉他的自由。
深夜,昏暗的弯月照在宁静的渔村,呼啸的寒风吹动着一排排草房,有个声音问道:“许大哥,还没睡觉?”
许仪后推开屋门,出来打招呼。
“老朱,外面太冷,进屋坐会吧,我们聊聊天。”
“我今晚值更,万一让人知道我偷懒,还不得打死我,你赶紧睡觉吧。”
到了后半夜,许仪后正在酣睡,忽然意识到有人闯进来,刚想开口询问,被一只手把嘴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