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人难得又聚在一起，当然是吃吃喝喝，国人家庭团聚的最隆重最盛大的地方向来就是吃饭，民以食为天，这话是不错的。

这样的场景，前世里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了，在袁野遥远的记忆中。袁爸袁克成60岁以后，身体衰弱的厉害，时常需要住院治疗，袁家便呈现出颓势，破败之相日显。

与此同时，李梅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味觉渐失，做出的饭菜好看是好看，但叫人不敢下筷，菜式的酸甜咸淡掌握不住火候，直似金玉满堂里的那位大厨钟镇涛一般模样。

从此以后，大家便对聚会失去了兴致，一起吃吃喝喝没了什么意义。除了国庆端午春节之类的大节日，各家就专注于各自的小家，平常再难得像现在这样其乐融融，所有人会聚一堂啦。

热热闹闹地吃罢饭，然后各回各家。

袁野刚要缓口气，他的好朋友们又过来了。

白天见到袁野，郦飞本来就想过来的，听说袁野被蛇咬的事儿，又喊上梁修武一起，可惜杨海波一放暑假，便和弟弟海涛跑得没影儿了。

他这两年都这样，脱离革命组织，自由散漫。

但见袁野乖巧地躺在床上，蔫头巴脑的，郦飞瞧着可乐，唇角翘起，打趣道：“袁野，这回你终于老实了。”

梁修武走到床头，拍了一拍袁野的肩头，幸灾乐祸地笑道：“平时看不出来，你惹祸的本事见长啊，竟然敢跑到深山老林里和长虫斗法，你是谁呀，我真是小看阁下了。”

袁野只是报以苦笑，宝宝心里苦，宝宝有苦说不出啊。那种事说出来，谁信啊？

郦飞假装板着脸，道：“说真的，你这腿有事没事啊？别搞的最后成了铁拐李？”

袁野咬牙切齿，恨恨地瞪着两位损友，道：“谢谢诸位兄弟的关心，过得两日，小弟便可龙精虎猛，重上战场，厮杀一番，且让尔等将项上人头洗干净吧。”

“切”梁郦二人齐声斥道。

袁野道：“这两天我不在，没有组织的关心，你们一定过的水深火热吧？需要组织来解救你们嘛？”

“去你的，你还来劲了是吧？”

“还能怎么样，天天无所事事，争上游啊。”

袁野一拍脑袋，他把这个茬儿忘了。

整个八十年代是争上游的年代。这个“争上游”可不是什么努力向上，很励志的学习，它就是一种纸牌游戏，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者发明的，在本来业余生活就不丰富的时代一经推出，便风靡大江南北，成为老少茶余饭后消磨时光的好助手。

好像后来还涌现了几个纸牌游戏，诸如“五十”、“冠三尖”、“诈金花”，玩者亦众。

前年暑假没走前，杨海波第一个沾上毒瘾，四处寻觅牌搭子，非拉着梁修武袁野二人加入战团，这一上手不打紧，立刻培养出一个骨灰级玩家梁大师。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梁修武大师从此以后的暑假时光，他两个月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私地贡献给了争上游的伟大事业中。

去年一放暑假，他就裹挟着几个小伙伴猛操争上游，当然袁野和郦飞都跑不掉，是其中的固定牌友。

都知道，玩牌必定要带点彩头，可他们这些小朋友零花钱都是没有几个的，叮叮当当，就那么几个铜板，一个个紧紧巴巴，买个吃食都捉襟见肘的，实在舍不得拿出来玩牌。

还是我们英明神武的梁修武勤奋发掘出了一个替代办法。

什么替代办法呢，喝凉水！

凉水可不要一分钱啊，到处都是，而且管够，还管饱，想喝多少都成。

梁修武定下规矩，每一轮比赛的败将必须喝下一杯水，就是他们父母单位301厂工会过节分发的那种搪瓷缸子，雪白的瓷釉，通常上面现出一行熟悉的八分体：“为人民服务”。

那搪瓷缸子目测容积可达600毫升，要是还无法想像它到底有多大的话，呃，装的水量应该有两个成人拳头的体积大小。

只要不动钱，什么都好说，大家自然没有任何异议，现在七八月，一年中最热的季节，谁一天不喝个几大杯凉白开，无所谓的。

梁修武着实荒诞，摆出大战三百合的架式，将家中的铁皮桶拎了出来，然后倒下满满一桶水，往桌子腿边一搁，豪气冲天，指着满满一桶凉水，意气飞扬地说道：“今天，就以这桶水为限，喝干为止，不醉不归。”

院子里但凡有下象棋打纸牌的场子，必然围着一堆臭棋蒌子，专意喜欢在旁边瞎指挥，乱说话。又正逢暑假，旁边的四五个伙伴唯恐天下不乱，跟着起哄叫好。

因为争上游必须三人各自为战，出牌快者胜出，所以三个好基友当仁不让，最先抢过座椅开抡。

六轮下来，梁修武不愧是武艺高超，十八般兵刃样样精通，竟然片叶不沾身，次次没有做垫底将军。可怜了郦飞和袁野，轮流都灌下三缸水。

真是不喝不知道，喝了吓一跳，敢情喝水这种活计，老抵着喝，也不是个事儿啊，没想到这玩意儿比喝药还艰难。

三缸凉水下肚，袁野便觉得不大好了，身体稍微动弹一下，肚子里就像装满一池塘水的容器，跟着来回摇摆晃荡，泛起的水花直冲嗓子眼而去，个中滋味，令人说不出的难受。

他忍不住站起道：“不行了，不行了，在下腹内作痛，急欲出恭。”

郦飞也急巴巴地站起，道：“同去，同去”

有小伙伴疑惑道：“出恭，出什么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