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信笑了笑:“小侄追捕一名要犯至附近,失了踪迹。因此人干系重大,所以直接入了青州,也未与国公提前打招呼。更不知夫人留宿此处,让手下多有惊扰,望夫人莫怪。”
“既是误会一场,我自然不会怪罪。只不过杨军使既知道自己擅自带兵进入青州不妥,便早些离去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们如此打扰佛门清净,实属不该。”
杨信顿了顿,依旧笑道:“小侄有要务在身,还是搜过才能放心,只得暂时委屈夫人一下。来啊,将国公夫人请到旁边,再将这几间禅房里里外外好好搜查!”
“是!”士兵们应道。
冯氏愣住,已经有人上前请她到一旁。她怒道:“杨信,你!”
杨信却没有理她,抬手让士兵冲进禅房里去了。
“夫人不必动怒,我也是为了夫人的安全着想。万一那歹人藏在这里,伤了夫人就不好了。”杨信双手抱在胸前,闲闲地说道。
“母亲。”
人群之外,传来一个温婉的声音。杨信侧头望去,见一位穿着玄色披风的女子,慢慢地走过来。她的头发松散地挽于脑后,明明素面朝天,却生得仙姿佚貌,幽闲窈窕。
韦姌走到冯氏的身边,行了礼,说道:“我回来了。”
冯氏拉着韦姌的手,刚想说话,接触到霍甲的眼神,又改口道:“小姌,你怎么清早出去也不跟我说一声?”
韦姌顺势道:“只想着去散散步,叫母亲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冯氏拍了拍她的手。
韦姌发现杨信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赤裸裸的,还带着几分侵略性,很是不喜。
杨信只觉得韦姌的声音娇软好听,他浑身的骨头都酥了,根本没注意她们说了些什么。那紧闭的檀口,颜色绯嫩,倘若能亲上一口,不知是何销魂滋味……副将裴谦轻声喊了他一句,他才回过神来,盯着韦姌:“这位是……?”
冯氏上前一步,将韦姌挡在身后道:“我的三女儿,晨起四处走了走。不知道杨军使搜查完没有?我母女二人还得回去休息。”
杨信又看了眼韦姌,笑道:“自然,二位请便。”
此刻人多眼杂,不适合说话。韦姌和冯氏便先各自回了禅房。
横冲都的士兵刚把禅房检查过,翻得一片狼藉。阳月正在收拾,看到韦姌进来,连忙飞奔过来,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几分:“小姐!”
韦姌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她带到房中的角落:“月娘可是担心我了?”
“若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奴婢怎么向大酋长他们交代……”阳月哽咽道,眼睛里全是血丝。
韦姌抱着她安抚了几句,简单说了昨夜的经历。阳月一边听,一边瞪大眼睛。当听到掳走韦姌的人居然被周宗彦的手下救走时,几乎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么说,是一场误会?”阳月轻声问道。
韦姌点了点头:“那人本就身受重伤,又为了救我将病情加重,我心中十分愧疚。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阳月耳语道:“小姐又不知道他们的身份,逃跑也是出于本能。而且小姐不是将自小戴在手上的忘忧草结给他了吗?蚩尤大神一定会保佑他的。”
“但愿如此。”韦姌叹气道。
韦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起,不知为何心中竟有点排斥,所以没有接话。
阳月替她开口问道:“那婚期定了什么时候?”
“邺都那边说越快越好,使相的意思是过了元夕,就尽快把小姐送过去。奴婢奉国公爷的命过来报个信,请小姐心里有个准备。”
韦姌没想到萧铎非但不介意她曾被人掳走一夜,反而把婚期提前了这许多。没有几日便是元夕了。
韦姌也没兴致再挂灯笼了,只是默默地回到房间,坐在桌子旁发呆。这些日子过得太平顺了,她几乎就要忘记了前面还有什么在等着她。此时婚期迫近,她才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一个杀了数千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将女战俘随意赏给部下玩弄的男人,必定浑身戾气,极难亲近。任凭那两个嬷嬷说破了嘴皮子,什么军使器貌英伟,龙章凤姿,她是半点也不信。
万一成亲那夜,他便狂性大发,要杀了自己,或者看她不顺眼,将她随意赐予手下……那她该如何应对?她虽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也不喜欢英年早逝,更不喜欢死得太难看。
韦姌敲着脑袋,愁眉不展,阳月坐在她身旁叹道:“小姐可是怕了?”
韦姌嘴硬道:“我不是怕,只是有些紧张。毕竟婚期突然提前了。”
阳月也不戳穿她,只说:“奴婢这几日混在洗衣房,倒是听了些事情,小姐想不想知道?萧铎在汉人的眼里,与在我们眼中是大不同的。”
“怎么说?”
“奴婢听说,萧铎原本是萧毅的内侄,应该喊他一声姑父。幼年时,萧铎家中出了变故,父母双亡,他的姑姑柴氏刚好没有生育,便将他过继到膝下,认为儿子。萧毅年轻时候酗酒好赌,不过是泽潞节度使李继韬麾下的一名牙兵,还因杀人坐过牢。萧铎小小年纪,为贴补家计,便出去贩茶卖货,十分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