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市委会议室。
“马成功的手机一直处于离线状态,联系不上。根据在窦水关镇指挥抓捕的旷南江传回来的消息,有人打伤了两名小岔河村的村民,抢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根据村民对抢车人员的外观描述,伤人抢车的应该是马成功。我们询问了清江分公司小岔河项目的现场管理人员,马成功到达现场后,先是对参与围捕阮文勇的联防队员大打出手,紧接着又谎称阮文勇是其表弟,骗过了清江分公司的人员,最后接应阮文勇突破了抓捕人员的包围圈,去向不明。”
郝俊杰说完,放下手里的手机,抬起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正低头看着桌面不知在想着什么的商汝成,又瞥了眼一侧的傅长风,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坐在上首一脸沉静的白海生身上。本来公安局抓捕嫌犯,是不需要向白海生直接汇报的,但现在涉及到了马成功......他和傅长风商量后,不得不直接向白海生请示。
白海生吸着烟,静静地听郝俊杰汇报完,抬起眼睛看了看傅长风,却并没有说话。
“马成功失联前给我打过电话,说小岔河项目指挥部被村民围攻,有人非法持枪并威胁他,要求派警察到现场去。还说指挥部已经报了警,但窦水关镇派出所并未出警。”傅长风说完,低头拿过桌上的烟,点燃吸了起来。
白海生点了点头,对商汝成道:“商局长,你怎么看这事?”未等商汝成回答,他又接着道:“当然,抓捕陈旭东......也就是阮文勇,是刑警支队通过侦查后提前布控的,现场抓捕也是由刑警大队和窦水关镇派出所直接实施的,傅局长和郝政委事先并不知情,也就没有通报协调组。”
商汝成抬起头看了看对面,却见傅长风一脸淡然地吸着烟,郝俊杰更是看着手机一言不发。
他哪里不知道郝俊杰说的话里有水分,毕竟中国人讲究语言的艺术,而领导们更是将这个传统手艺玩儿的炉火纯青。郝俊杰的话,或者说旷南江的汇报里,就已经将今天在小岔河发生的事情定了性。那就是公安局抓捕阮文勇失败,就是因为马成功的原因,公安局没有任何的责任。至于马成功为什么要带着阮文勇逃跑,虽然还没有调查清楚,但他今天下午的所作所为就已经够让大家浮想联翩了。
想了想,商汝成对白海生道:“我想我们应该首先确认的是,马成功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岔河村?他去项目指挥部干什么?”
傅长风回答道:“马成功是清江分公司的治安保卫专员,项目部被村民围堵,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去现场协调解决问题。”
商汝成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只伸手摸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看着烟雾从眼前翻滚着,盘旋着,源源不断地上升、分散、消失。
见众人都沉默下来,白海生将烟在烟灰缸里杵灭,道:“我想,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马成功,听一听他的解释。毕竟他可是老队员了,大家都知道的......”
话音未落,桌面上忽然“滴滴滴”地振动了起来。郝俊杰拿起手机看了看,道:“白书记,旷南江发来消息,说发现了电动车的踪迹,他们现在正在追踪。因为阮文勇是高危分子,所以申请动用特警。”
“不行。”傅长风立刻表示了反对。
白海生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而是又看向商汝成。但此时商汝成的眼睛却仍然瞟着斜上方,从他的视线看过去,他看的是对面天花板和墙体之间的缝隙,那里有一只小蜘蛛正在努力地织着网。
郝俊杰不作声了,因为谁都知道旷南江申请动用特警,也就意味着在抓捕不力的情况下可以将嫌犯击毙。可是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马成功大概率和阮文勇在一起。马成功可不是嫌犯,至少现在还没有被定性为嫌犯。
而白海生征求商汝成的意见,除了因为在座的几位都知道阮文勇实际上牵涉到了国安的案子之外,还因为马成功虽然已经退出了国安正式编制,但眼目前他还是清江国安局账上领退休津贴的人员,事实上也就还属于商汝成那里管理的人员。
“我同意使用特警。”商汝成忽然说道,伸手将抽了一半的烟在烟灰缸里杵灭。
傅长风顿了顿,没有再说话。他哪里不知道商汝成的意思?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你最多就是使用狙击手,又不是用炮轰,除非你说你的狙击手都是新手,开枪的时候手会抖。如果真那样,那我就得和你们说道说道了。还有一个言外之意就有点牛逼了,那就是马成功虽然已经退休了,但他可是我国安系统出去的人,你特警的狙击手要是能伤到他,那是他自己学艺不精,能力不强,活该他倒霉。
这会的马成功当然不知道在市委会议室的这一出,他正侧躺在地上盯着阮文勇,却见他坐在火堆旁,神情落寞地把玩着手里的一副耳机。
“那是什么玩意儿?”马成功开口问道。
“耳机。”阮文勇简明扼要地答道。
“废话,我知道那是耳机,我还知道这玩意儿是个山寨货,在清江的电脑城就卖十五块一副。你这副还是旧的,你看你看,耳机线都秃噜皮了。嗳你不是说你家很有钱吗?怎么用的耳机比我的还差?我买的可是二十块一副的,高保真的。”马成功得意地道。
阮文勇却根本没理他,只将耳机揣在裤兜里,又盯着火堆发起了呆。
“你说说你,好好的富二代不当,非要去当什么杀手,你说说,这不是瞎扯淡吗?”马成功继续揶揄道。
阮文勇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低下头整理马成功给他缠的“绷带”。
马成功笑了起来,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惊恐地道:“阮文勇,你,你那副旧耳机,该不是,该不是那谁的吧?”
阮文勇猛地抬起头,盯着马成功道:“你可以说我,不准说她。”
“嘶!”
马成功坐起身,揉了揉腮帮子,挤眉弄眼地笑道:“你哥我的牙都快被你酸掉了。嗳我说阮文勇,你就那么喜欢胖姑娘?在我印象里只有东非的那些土鱼生番才喜欢胖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