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大了起来,热浪席卷了整个新乡。姚广边骑车边在裤兜里摸烟,手指却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正要拿出来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大胆敢待在自己的裤兜里,却忽然想起这不是昨天找以前帮他散货的老周买的一条从秦川转过来的钻石项链吗?这玩意可花光了他身上仅剩的一点积蓄,也是他准备拿来修复父女关系的“杀手锏”。毕竟他那个女儿只有一个弱点,就是贪财。
想了想,他又调转车头,沿着来时路向着老爷庙村而去。
老爷庙村远远在望,姚广的心也砰砰跳了起来,因为他老婆和他老娘的坟头就在村前那座老爷庙后面的小山丘上。那里是村里分给他们家的柴山,也是齐家的祖坟所在地。
路过老爷庙的时候,他停下了车。这里面的老爷是他老娘以前最信奉的也是唯一信奉的一个神,虽然他老娘可能和村里其它老年人一样,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神到底叫什么名字,但并不妨碍他们在逢年过节或是婚丧嫁娶的时候来给庙里的老爷上柱香,再在香案上摆几个自己上山摘的不要钱的野果子。
下车走进庙里,姚广跪在地上胡乱磕了几个头,双手合十道:“老爷,我回来了。我现在改好了,兜里这条链子是我买的,不是偷的。我把链子给齐齐带回去,她肯定喜欢。”
说完站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又说道:“老爷,我今天忘了带香烛纸钱,下次来给你补......咦?”
他惊讶地盯着泥塑那面无表情的脸,半天没动。
从庙顶的破瓦里斜射下的阳光照在泥塑的脸上,无数的灰尘在光柱里翩翩起舞。这场景和姚广年轻的时候所无数次看到的情景一样。
可是今天的泥塑脸庞一侧却被一块阴影给挡住了。
姚广抬头往庙顶望去,却只看到那根横向的粗大龙脊。做惯了梁上君子的他哪里不知道那根龙脊上肯定有东西,不然光柱不可能会被遮挡造成泥塑脸庞上的阴影。
他走到庙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在这艳阳高照的六月初,土地庙前后都只有看不见的鬼之后,转身将放在一边的两扇掉了的木门拖过来挡住庙门。刚想转身,又想着不对,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又将庙门扯过来扔在地上,这才走到顶梁柱前,双手抱着柱子向上一跃,两只腿夹住柱子,接着双手双脚一起用劲,三两下便爬到了龙脊边。一只手抓住龙脊,一只手抱着柱子,探头看去,果然看到一个黑色背包正安安稳稳地放在龙脊正中间。
嘴里嘿嘿一笑,姚广将另一只手也抓在龙脊上,用双手支撑住身体,两只手交错着攀着龙脊到了背包下方,紧接着两手一用力,身体在空中荡了起来。一下,两下,到第三下,他腰腹猛地一用力,两只脚已经搭上了龙脊。
翻身趴在龙脊上,他伸手拉开了背包的拉链。
可惜让他失望了,背包里只有一个黑色的长条形布包和一个牛皮纸做成的文件袋。
他捏了捏长条形布包,很硬。当即又心里欢喜起来,忙不迭地打开布包,却见一把黑色的手工弩和几十支只有十来厘米长的弩箭静静地躺在布包里,那弩箭的箭头上还泛着蓝光,一看就知道喂了毒。
打开文件袋,只见里面是一本新华字典和一个写满外国字的红色小本本。他翻开红本本一看,里间有一张卡片,卡片上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他感觉很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看着卡片和那堆带毒的弩箭,姚广觉得这事儿好像不小。首先持有手工弩是违法的,更何况还有那几十支喂毒的弩箭,就算是拿出去也走不了货,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惹来大麻烦。
这玩意儿怕不是哪个江洋大盗藏在这里的吧?姚广暗忖道。
想了想,他又将东西收拾好放回了背包,还细心地将背包周围的灰尘都擦了擦,这样过几天灰尘就会均匀地覆盖住龙脊,放着背包的人也就不会发现有人动过背包。
做完这一切,他下了梁,站在地上又抬头仔细看了看龙脊,确定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出门骑上车,向村里而去。
老爷庙村其实是在四明山南麓山脚的一个小山谷里,只不过山谷的进口有些大,大概有几百米宽。进谷的唯一一条土路从山谷开口的正中间笔直地穿了过去,两边除了几间早就没人住的土房子之外,就剩下大片的竹林和灌木丛。
进了谷是大片的小麦田,这时间小麦都已经成熟了,金色的麦子直直地指向天空,煞是喜人。可惜没有风,不然便可以看到风吹麦浪的壮观景象。
在麦浪的尽头,山脚下是几十栋大小不一、高矮不同、形状各异的自建房,其中靠在右边角落里的那两间小青瓦房,便是姚广和姚齐的家。
姚广在院子前停下车,看着院门上松松垮垮地挂着的一把“铁将军”,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从一旁排水沟边的树上扯下一根树枝,拿在手里稍微撇了撇,然后凑到老式铁锁里一阵鼓捣,只听“啪嗒”一声,铁锁便被打开了。
进了院子,姚广用同样的方法捅开了右边那间房子走了进去。
拖过窗前桌子旁的凳子,姚广径直走到里间的床前将凳子放好,然后踩了上去,在横梁上一阵摸索,果然摸到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
看着破旧的铁盒子上印着的“中秋快乐”四个大字,姚广笑了起来。
这个盒子是姚齐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姚广送给她的,那年姚广在清江的工地上打工,中秋节的时候老板发不出工资,就给了一盒月饼,说欠兄弟们一个月账,这月饼当利息。那是姚齐第一次吃到装在铁盒子里的月饼,高兴地抱着姚广亲了又亲。从此这个盒子就成了姚齐的“百宝箱”,重要的东西都放在里面。
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角,姚广下了凳子,将盒子放到床上,又搬过床边的椅子坐下。从裤兜里摸出钻石项链,反过来看了看银链子挂钩内侧写着的两个针尖大小的小字:齐齐。姚广这才笑了起来,这两个小字是他昨晚借张良的缝衣针刻上去的,代表着这条链子独一无二。本来他是想刻在钻石后面的,可是这玩意儿实在太硬,根本就刺不动。
打开盒子,姚广将钻石项链丢了进去,又到外面的桌子旁拉开抽屉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一个作业本和一小截铅笔。
他在作业本上写下“齐齐,生日快乐!”然后将这张纸撕了下来,放在铁盒子里。
正要盖上盖子,却发现盒子里那一堆户口本、银行卡、房产证之类的本子下面露出了金灿灿的一截链子。他急忙拽出来一看,只见这是一根无比眼熟的金链子。
他面带狐疑地将那个镶着水钻的吊坠底部侧过来,对着窗口的阳光看去,只见那上面赫然刻着两个小字:齐齐。